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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运筹帷幄

    无子空长。

    虚美难假。

    偏轮不行。

    淮阴五刑。

    鸟尽弓藏。

    保身全名。

    独有子房。

    大愤不收。

    襃衣无带。

    多言寡诚。

    祇令事败。

    苏秦之说。

    六国以亡。

    倾侧卖主。

    车裂固当。

    贤矣陈轸。

    忠而有谋。

    楚怀不从。

    祸卒不救。

    祸夫吴起。

    智小谋大。

    西河何健。

    伏尸何劣。

    嗟彼郭生。

    古之雅人。

    智矣燕昭。

    可谓得臣。

    峨峨仲连。

    齐之高士。

    北辞千金。

    东蹈沧海。

    出了皇宫,关山岳与楚流云牵着马并肩而行。

    关山岳问道:“你可知我为何带你进宫?”

    楚流云听了,回道:“帮主是为了让属下长见识。”

    关山岳笑了笑,接着问道:“你有何体会?”

    楚流云摸了摸头,说道:“有些话,我不知该不该说。”

    关山岳道:“但说无妨。”

    楚流云道:“久闻关帮主义薄云天,智勇双全,立志忠君报国,可帮主刚刚……”

    “可我却没有主动请缨去平瓦剌,剿白莲教是吧?”关山岳问道。

    “关帮主慢走!”

    楚流云刚要说话,却被身后之声打断。

    关山岳回头望去,来者乃是锦衣卫指挥使许若冲。许若冲赶上前来,说道:“关帮主别来无恙啊。”

    关山岳轻“哼”一声,说道:“我的一举一动都在锦衣卫视听之中,我有恙无恙,许大人再清楚不过了。”

    许若冲置之一笑,说道:“我也是奉命行事,实属无奈之举。不过关帮主应该清楚,圣上设立东厂,其目的是要牵制护龙帮。”

    “是牵制锦衣卫吧?”关山岳反问道。

    许若冲道:“不管是牵制谁,东厂一旦设立,必将是一个可怕的组织。”

    关山岳道:“这些年你们锦衣卫罗织大狱,杀的臣工还少吗?文武百官听到锦衣卫三个字都噤若寒蝉。说到可怕二字,锦衣卫才是当之无愧!”

    许若冲听了他一番话,说道:“这些年锦衣卫是处置了不少臣工,但俱是贪赃枉法之徒。当然,错杀几个清官是避免不了的,哪朝哪代没有冤假错案?”

    关山岳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少陪了。”

    “且慢!”许若冲道:“我想和关帮主说几句肺腑之言。”

    关山岳道:“军事迫在眉睫,许大人长话短说吧。”

    许若冲道:“关帮主可还记得陈瑛?”

    “他曾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自然记得。”关山岳道。

    许若冲道:“不错,可是圣上为什么会重用陈瑛?圣上心知自己得位不正,朝中大臣多有不服。圣上明知陈瑛能力有限且心狠手辣,仍然重用陈瑛,不过是利用他铲除朝中异己。异己铲除殆尽,满朝文武对陈瑛怨声载道。圣上又顺理成章的处决陈瑛,平息众怒。所谓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圣上这是借刀杀人,一石二鸟之计啊。”

    许若冲停顿片刻,又道:“锦衣卫成立之始,第一任指挥使毛骧,制造了胡惟庸大案,最后自己也被先皇为了平息众怒而杀头。第二任指挥使蒋瓛,蓝玉谋反的罪证就是他秘密禀告先皇的,蓝玉案之后也被先皇赐死。第三任指挥使纪纲,永乐十三年,他将《永乐大典》总裁官解缙置于雪地冻死。永乐十四年因为支持汉王夺嫡被当今圣上所杀。锦衣卫历任指挥使都没有好下场,还有、马麟、丁珏、秦政学、赵纬、李芳。他们哪一个不是红极一时?哪一个不是手段毒辣之人?等他们将前朝旧臣一网打尽,没了利用价值,圣上就会找理由一个一个的处决掉。”

    关山岳道:“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我权当没有听见,许大人请自便吧。”

    许若冲叹息一声,说道:“我对关帮主掏心掏肺,关帮主却还是对我有所防备。实不相瞒,我决定递交辞呈,向圣上辞去锦衣卫指挥使一职。”

    许若冲顿了顿,接着说道:“江山本是将军打,不许将军享太平。无情最是帝王家,概莫能外。关帮主多多保重吧。”

    语毕,许若冲上马,大喝一声“驾!”,马蹄得得,扬长而去了。

    看着许若冲远去的背影,关山岳道:“许大人是三朝重臣,尚且如此顾忌,所谓伴君如伴虎,你现在明白我为何不主动请缨了吧?护龙帮树大招风,朝廷之中对护龙帮的风言风语从来都没有停过。”

    楚流云若有所思,却不再搭话。

    关山岳上了马,说道:“如果你锋芒毕露,功高震主,不是什么好事。”

    语毕,他快马加鞭,马儿一声长嘶,扬尘而去。楚流云点了点头,紧随其后。

    护龙帮总舵,忠义堂内。关山岳坐在紫檀藤椅之上。楚流云站在关山岳身旁。下首设两排座椅。左边第一位坐的是副帮主郭进。他与关山岳年纪相仿,长相英俊,有再世潘安之称。他的足智多谋使他很快从舵主升至副帮主之位。

    往下依次是文承,武德、名扬、万里四位长老。

    右边依次为“忠,孝、节、义”四位堂主。

    后边站立二十多人,是通令司紧急召来的各分舵舵主。

    只听关山岳道:“今日召大家前来,有要事商榷。”

    大家互相观望,只听关山岳继续说道:“全怪天集结重兵于宣府镇,图谋不轨。还有白莲教作乱于山东。圣上已将平叛之事交于护龙帮全权负责。”

    “敢问帮主,朝廷派给我们多少精兵?”问话之人身材削瘦,面容泛黄,后背系着长剑,乃是军机处长老万里。

    “这个,皇上没有提及。”关山岳答道。

    万里又问道:“可派有战马和兵器?”

    “没有。”关山岳道。

    “可有拨下军饷?”问话之人年愈七旬,眉须皆白,手执铁算盘,乃是财政司长老文承。

    “没有。”关山岳回道。

    一问三没有,文承眉头一皱,接着说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请问帮主,没有军饷,大军如何出动?”文承乃四大长老之首,人称铁算盘。因为他手里的铁算盘从不离手。他的铁算盘可不单单是算账用的,而是文家的独门暗器。算珠硬如坚铁,却不知是何材料制成。

    关山岳听了他的话,说道:“等打了胜仗,凯旋回师,圣上自会嘉奖。”

    “嘉奖什么?”文承问道:“这些年来,皇上五次北征。护龙帮每次都是出人出钱又出力。可班师回朝之后,不是口头嘉奖,就是封个虚衔。护龙帮虽人数众多,但多半都是商人,每年上交税银何止千万?朝廷却还欠着我们八百万两不还。兄弟们早就怨声载道了。”

    “不错,朝廷还欠我们八千匹战马,又限制我们铸造兵器,这仗我们怎么打?分明是拿我们当冤大头了。”说话之人手执判官笔,脸色铁青,大概六十多岁年纪,乃是执法司长老名扬。他执法如山,铁面无私,帮中之人,人人敬他三分!

    “对啊,朝廷就是拿我们当冤大头。”

    “就是,每次都这样,又想杀鸡,又要取卵,太过分了。”

    “这次不听他们的,我们不干!”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抱怨起来。

    名扬邻座之人手执金刀,胸脯横阔,与名扬年纪不相上下。乃是通令司长老武德。他早年是“金刀门”弟子。当年花溅泪血洗金刀门,武德不在当场,逃过一劫。后来武德苦练刀法,想要复仇。只可惜,后来没了花溅泪的消息。再后来辗转投入了护龙帮,对以前的往事,他很少和人提起。

    只听武德说道:“好了,大家先别吵,听帮主怎么说。”

    “文承武德,名扬万里”四位长老在帮中地位非同小可。只有他们四位才有资格在总舵手执兵器。武德一发话,大伙登时安静了下来。

    只听关山岳说道:“报效朝廷是我们护龙帮职责所在,如果粮草兵马充足,有了军响,护龙帮是不是就能顺利出兵了?”

    文承说道:“那是自然。”

    关山岳问道:“我们需要多少军饷?”

    文承反问道:“帮主准备点齐多少人马?”

    关山岳道:“我们要兵分两路,分别应对瓦剌和白莲教。至少需要两万精兵和五千匹战马。”

    文承点了点头,说道:“战马兵器不算,仅粮草军饷,至少要五十万两。如果要打持久战,只怕五十万两远远不够。”

    关山岳听了,点点头,冲郭进道:“郭兄弟,筹集军饷兵器一事就交给你了。”

    语毕,关山岳起身,拂袖而去。楚流云欲随关山岳离去,关山岳却道:“你且留在这里。”

    楚流云不敢违令,当即站在原地。

    郭进年轻有为,精明能干,似乎没有它解决不了的难题。是以入帮短短七年便被关山岳提拔为副帮主。两人私交甚好,无话不谈,可说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

    郭进站起身来,走至台上,说道:“四位长老请回吧。”

    待四位长老离去。郭进看了看各位堂主及各位舵主,说道:“国之安危,匹夫有责。朝廷有难,护龙帮更要首当其冲。如今护龙帮缺乏军饷,还望各位慷慨解囊。”

    接着,郭进向楚流云道:“小兄弟,你去拿笔墨纸砚来,将大伙的心意记录在案。”

    楚流云找来了文房四宝。

    “三两。”

    “五两。”

    “十两。”

    “二十两。”

    “三十两。”

    大伙踊跃的捐献银两。楚流云一统计,共计一千二百三十七两。这点银子充作军饷,当真杯水车薪。楚流云看了看郭进,看他如何收场?

    只听郭进说道:“忠心堂堂主断三流,大兴分舵、宛平分舵、良乡分舵、昌平分舵、顺义分舵、密云分舵、怀柔分舵,平谷分舵、房山分舵。凡我提及的堂主及舵主除外,其余舵主及堂主请回。”

    楚流云一头雾水,不知他要做什么。

    只听郭进又道:“郭堂主,帮主对你恩宠有加,如今帮中有难,郭帮主应该慷慨解囊,尽力而为了。”

    断三流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我愿再出一百两!”

    郭进用犀利的眼神看着断三流,却不说话。

    断三流被盯的好不自在,当下说道:“罢了罢了,我愿倾其所有,拿出三百两来。”

    郭进摇了摇头,伸出五个手指,说道:“你至少要出这个数。”

    “五百两?”断三流吃了一惊,说道:“郭帮主寻我开心吧,我三年的俸禄也没有这么多啊。”

    郭进道:“我说的是五万两!”

    断三流“哼”了一声,说道:“我没工夫和你闲扯,少陪了。”

    说着,断三流转身就走。

    郭进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永乐十三年,你纳了个小妾。”

    断三流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问道:“怎么?我的家事郭副帮主也要管吗?”

    众人一听,皆哈哈大笑起来。

    郭进也笑了笑,说道:“你的家事我管不着。但据我所知,你的小妾叫杜悦悦,是月满楼的头牌。我没记错的话,是你花了三千两银子给赎的身。”

    断三流看了看郭进,问道:“你如何得知?”

    郭进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通令司密探遍布天下,你们的所作所为都在帮主的视听之中。只是念你们为护龙帮做了些贡献,帮主装作视而不见而已。”

    断三流神色有些慌张,说道:“忠心堂这几年收入不菲,我是贪了三五千银子,我愿捐出五千两弥补过错,恳请郭副帮主开恩。”

    郭进摇了摇头,说道:“本来,贪几个银子无可厚非。毕竟江湖中人,生性豪爽,银子是缺不得的。”

    郭进顿了顿,接着说道:“可这银子可以乱花,却是不能乱收的。”

    断三流说道:“十天之内,我定将五千两纹银凑足奉上!”

    郭进笑了笑,说道:“我给你不止一次机会,可你自作聪明,不肯悔改。难道非要我揭穿你的可耻行径?”

    断三流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为何要和我过不去?”

    郭进道:“去年三月二十八日,你在醉仙楼挥金如土,请朋友喝花酒花了一千五百两。九月初七,瓦剌国师全怪天的大弟子莫斜给你送了三万两纹银。十一月初九,又向你赠送纹银四万两,不知我说的对是不对?”

    断三流脸上冷汗直流,“噗通”一下跪倒在地,说道:“帮中机密我一字未漏,万望郭副帮主开恩!”

    郭进冷冷说道:“正是因为你没有泄露帮中机密,所以你才能活到今天。”

    “五万两纹银,”断三流说道:“我明天一早定当凑齐,请郭副帮主开恩,饶恕属下之罪!”

    郭进点了点头,说道:“我遣散了各位堂主及舵主,已经给足了你面子。”

    断三流叩头,说道:“多谢郭副帮主,多谢郭副帮主。”

    郭进看向另一精壮汉子,说道:“马乾坤马舵主。”

    马乾坤听他呼唤,打了一个激灵,他双手微微发抖,颤声说道:“我……我愿捐出所有家当,今晚凑足纹银五万两奉上总舵。”

    郭进点了点头,看向马乾坤身旁的瘦弱汉子,接着说道:“谢舵主如何表示啊?”

    那瘦弱汉子是大兴分舵的舵主谢坚。

    谢坚看了看马乾坤,又看了看断三流,当即说道:“我也出五万两。”

    郭进道:“你要捐十万两。”

    “十万两?”谢坚瞪大了眼睛,说道:“我看你是疯了!”

    郭进道:“去年中秋,有人出十万两向你买了一条人命,怎么?你不会这么快就花完了吧?”

    谢坚瑟瑟发抖,说道:“我……我杀的是奸臣。”

    郭进拍了拍谢坚的肩膀,说道:“我知道,如果你杀害忠良,我就不会视而不见了。”

    谢坚道:“多……多谢郭副帮主,十万两,我分文未动,愿全部充作军饷。”

    郭进道:“好,执法司会给你记一大功。”

    “多谢郭副帮主。”谢坚道。

    郭进看向下一人,被郭进目光盯着的那人当即说道:“昌平分舵愿捐出纹银八万两。”

    霎时间各位舵主奋勇争先,纷纷慷慨解囊。

    郭进向楚流云问道:“现在凑到了多少军饷?”

    楚流云一合计,说道:“共有一百一十三万两。”

    郭进点了点头,说道:“足够了,举头三尺有神明,包括我在内,大家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监视。关帮主对你们的所作所为充耳不闻,并不代表会放之任之。只是念在你们立过不少功劳,给你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众人齐声说道:“多谢关帮主,多谢郭副帮主。”

    郭进摆了摆手,说道:“不必谢我,你们要庆幸自己没有做什么违背原则之事。不然谁也救不了你们!”

    待众人离去,郭进拍了拍楚流云肩膀,说道:“关帮主让你参与帮中重要会议,看得出来他很器重你。”

    楚流云笑了笑,不知如何作答。

    郭进接着说道:“关帮主一向重视青年才俊,你要好好把握机会!”

    楚流云听了,点了点头。

    到了深夜,关山岳召集几位长老及堂主讨论军机大事,让楚流云旁听。最终敲定大军后天一早出动。让郭进留守总舵处理帮务,让楚流云协助,希望能得到郭进教导。

    到了子时,身心俱疲的关山岳回到了住处。却见屋内灯火通明。关山岳进的屋来,看到桌上有几个小菜,一壶酒。他会心一笑,坐下自斟自饮起来。

    这壶酒是亳州减酒,关山岳向来喜饮此酒。这酒有着悠久的历史。南北朝时,在亳州的减店集,人们发现有一口古井,井水清洌甜美,人们用此井水酿酒、泡茶,回味无穷。相传,有个将军因作战失利,临死前将所用的兵器投入井里。谁知此后井水比先前更清淳透明,爽口润喉,所酿之酒,十里飘香,古井名声大噪,人们称之为“天下名井”。

    据史书记载,减酒的前身是“九酝春酒”,为曹操令手下人酿造。后曹操将“九酝春酒”及酿酒方法“九酝酒法”献给汉献帝刘协,献帝大加赞赏,作为宫廷用酒。从此,亳州一带酿酒作坊如雨后春笋发展起来。到了宋代,减店集已成了有名的产酒地,当地百姓至今还有“涡水鳜鱼苏水鲤,胡芹减酒宴贵宾”的说法。

    “山岳,你回来了?”

    关山岳抬头一看,只见一衣着华贵,面容俏丽的少妇站在跟前。她身材稍嫌丰盈,雪白的脸上没有半粒砂痣。这贵妇正是关山岳的妻子王莹莹。

    关山岳问道:“夫人还没休息呢?”

    王莹莹道:“听说又有大事发生,我又怎么睡得着呢?”

    “夫人辛苦了,”关山岳道:“我想好了,等平叛归来,我就辞去帮主之位,与夫人去过太平日子。”

    王莹莹看了看关山岳,说道:“你舍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帮主之位吗?”

    关山岳道:“我想好了,将帮主之位传给郭兄弟,我还给他物色了一位帮手。”

    王莹莹若有所思,当即说道:“你是天下人的英雄,我又怎能为了一己之私耽误你的前程。”

    关山岳道:“如今已经天下太平,百姓过上了安稳的日子,我的任务也完成了。我想退隐,并非单单为了你我,也是给后生腾出位置,好让他们大展拳脚。”

    王莹莹点了点头,说道:“夫君淡泊名利,能在如日中天之际做到功成身退,实属难得。”

    关山岳站起身来,握住王莹莹的玉手,说道:“许统领说的对,伴君如伴虎,我从没想过要兵戎一生,等我回来,我们就去云游四海,再也不用顾虑江湖恩怨,岂不快哉?”

    王莹莹点头微笑,说道:“我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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