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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是无情二月天

    第三十四章

    可这将相不和的事情要告到市头王会整那里去了。

    会议一结束,赵桂花就跟市头王会整打了电话,问晚上有什么安排不,就是说,你没有安排人,或者是没有人安排你,那就有我由我来安排接待你了,这安排是要排起的,这些话,实际上多少有些客套,除非魏岸然下来了,否则,王会整他就是最自由的人了。在国际大酒店他们开了房,赵桂花一开门,去掉风衣,好像如释重负,王会整看上去,人家那泪水已经在眼眶里转圈了,感情的潮水随时都要漫过理智的大堤。王会整忙问:“又怎么了,我平生最怕的就是美人垂泪呢”,也是哦,赵桂花的泪水就像出水的芙蓉上边娇艳欲滴的露珠,而王头他的职责好像天生就是欣赏这美丽的风景。

    赵桂花将下午常委会上发生的这一幕说了,可王会整只是听着,没有迎合的意思。后王会整说话了:“哎,原来就为这事”。

    杨福来毕竟是魏岸然省长的兴致指点。作为市长,他当然知道,这领导交办你的事,是对你能力的考察,更是对你大腹便便的躯体中是不是唯有一片忠心耳的体检,把能力与忠心权衡,想必这后者当然更是领导看重的了。你想,首长哪有那么多事呢,想给首长办事的人嗷嗷待哺呢。何况杨福来的提携之事,出在我老王自己的手上,是做个顺水人情啊。

    王会整想,自己现在能坐在市长这把交椅上,就是因为在完成魏岸然交办的一件又一件的事情的过程中,得到了省首长他一次又一次的肯定。省首长的一次又一次的肯定,就是自己一路向上的一个又一个垫脚石,还不,应当是一步一步的进步的阶梯。从大局来看,现在展现在我市长老王面前的,是一片锦绣河山了。这个,我在魏岸然的树荫下,你在我的羽翼下。首长,主要还不是我,好大一棵树,这树冠多大,就会有多么错综复杂的根系啊,假设将这些树下的土掏空了,说不定哪一天这树就会轰然倒塌。这,这杨福来,哪怕就是树下的一坨黄土,也不能少啊,千里之提,溃于蚁穴呢。官场上,就也像是男女之间,似乎也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

    实际上这赵桂花就是王会整向魏岸然套近乎的一个由头,一个话题,一个尤物,也是他手里的一张牌。没有想到,山不转水转,现在杨福来赵桂花转在一起,却顶牛了,打顶仗了。王会整在这中间要作出平衡选择,却是一件很艰难的事,他在告诫自己,理智要战胜情感,但天平却总是在向赵桂花一边倾斜。

    王会整说什么呢,他说:“小赵,桂花啊,我原来的搭档王中间,你知道的,这名字也怪有意思的,他每每说话时好像舌头短了一些,是个夹舌子,但是或许唯有这样可能他的话更有份量,更加重要,一句是一句,一句顶一句,一句顶十句,百句,千句,万句。可我与他尿不到一个壶里呢”,对这。其实坊间也多有传闻。他继续说到:“有一次,我一上班就带上秘书,到青山县去调研了,走的时候,我也没有在意给王中间说一声,准确地说,是没有打招呼吧,反正是就下去了。我去的县城本是王中间原来的窝子,又是在班子换届的敏感时候,一去,见见什么人,谈谈什么话,弄不合适就将原来紧紧追随他王中间的人给策反了。王中间知道后,就出事了,吹风带话放话给青山县上,说市上没有安排这次调研活动,是王会整个人的行为,是非组织的活动,县上不得以县上的名义接待之,要讲规矩呢,如有违反,将严肃处理。我下去后,县上很难堪,该搞伙食了,他们一党子人给我吹,说:‘首长,我们这儿,有个小地摊火锅,你不要看是个苍蝇馆子,但是最有特色,特别是那个灰面搅团,是一绝,吃起来惬意的很呢,如果首长你不介意,又想接地气,与民同乐,我们都愿意陪市首长在地摊上吃个小火锅,如果那样,那将是一段美好的传说了,说不定将来那些提笔捉刀的文人会把这些写入县志,流传下去”。人经不起忽悠,我也不例外,人家把高帽子给我一戴,我虽然还是有些诧异,便依然欣然前往,盐是一样的咸,醋是一样的酸,席间,大家提杯投筷,搅拌嘴巴,都劝说我:‘这火锅味道地道,就是好’,我觉得苦兮兮的,但是都在说这味道好,味道好,我也就跟着说:‘好,这味道硬是好,硬是好’。喝酒的时候,几爷子都说:‘吃这个火锅,喝啤酒,再在啤酒杯子中放些嫩黄瓜片片,那才是一个爽’,我听信他们的,觉得黄瓜泡啤酒,就还真是清香四溢。我这个堂堂市长还不就叫地摊火锅,几瓶啤酒就给打发回来了,当时我觉得,就是市上的副首长,人也难活啊,可又说不出乎啊,有时只有捏鼻而受呢”。

    我凭直觉就发现有人在捣鬼,一回来就到处打听,后还是我的人就将我拉扯到背静处,遮掩着嘴,说是市上副秘书长文满章神秘兮兮地电话告知县上不给予正式接待的意思了。我一听,头上像是有一道箍一样罩着,愤怒就把这道箍震得“咯咯咯”地直是响,我头发直立起来了,怒发冲冠呢又没有戴帽子了。我在忍,忍不住,过了会,我还是叫来了文满章,我指着他的鼻尖,我的手指在抖动着,他往开里逃遁了些,我责问说:“冯有法,我是叫你文满章呢,还是叫你冯有法,我还是叫你冯有法算了,哼,冯有法,你有个逑的法,我看你是冯没法,你他妈就是人家的一条狗,链子拽在人家手里的,一松,你就卷起个尾巴,跳起颗颗地撵着咬人了,一紧,你就后退站着,舞动着前腿,伸长舌头狗吃烧萝卜样,歪泄泄的样子了,你任由人家把你当枪使,我给你打个招呼哈,你给老子,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以后,老子屙尿都不朝你那个方向,看你屙得了三尺高的尿不,反正有你无我,有我无你,到时候有你的好果子吃呢,老子叫你吃不了兜着走,老子不想看到你了,一个字,滚”。

    冯有法被逼得满脸通红,他没法说打电话来的,也没法说没有打电话,站着,弯着腰,脸上红一股,白一股,黑一股,直是嘿“嘿,嘿嘿,嘿嘿”地苦笑着。说是打电话来的,那就是承认了背后操刀捅了王副首长一刀。这副首长又不是普通人,虽在一人之下,却也在万人之上,那样的话,说不定王会整就会审讯他说:“你为什么这样做,你有什么权力这样做,如果是有人安排你这样做,你总要给我说个人出来”。冯有法心想,真要咬出个人来,那秃子头上的虱子是明摆起的呢,只有市首长王中间呢。可他那是更了不得的人物,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当叛徒。其实,他也不好说自己打没有打电话,心虚呢。冯有法也在埋怨王中间,你再羊,没有人家王会整会整呢,你要指示下边不用什么名义接待,你完全可以跟下边的那些杂种明说,不必喊我去模棱两可不可言传只可意会地说道,把我卷进去,整得我屙尿擤鼻汁,两头走奔呢,猪八戒照镜子,里外都不是人了呢。也怪自己,虚荣心作怪,没有保持清醒的政治头脑,甚至还把王中间的这种特别安排由自己来实施作为向下向外炫耀的资本。但是,话又说转来,王中间认为我冯有法是百分之百的布尔什维克,也才会把这么绝密神圣的事情交由我来办理。更何况,自己也有求于王中间呢。在官场上混,胀死眼睛饿死逑呢。哎,人生就是这么尴尬,也许经历了这种尴尬,仕途之路就会通达了,也就赌这一把了,变了泥鳅就不怕泥巴敷眼睛了。毕竟而今目前眼目下,王中间的大腿还要粗些,也许他在王会整面前遭受的屈辱有多么悲壮,他在王中间那边的功劳就会多么伟业。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呢,王会整一整他促使王中间认为他冯有法就是自己一个战壕的战友,甚至专门把他提拔起来,作为对王会整斗争的棋子,作为与王会整斗争火线提拔的典型成果来炫耀,这样一来,人们就都更加紧密的团结在王中间周围了。都晓得的道理嘛,狗给你咬人,你总得赏赐他一块骨头呢。王中间要是给他冯有法一块骨头,那上边会有多少肉啊。王会整,你就努力的整我吧,狠狠的整我吧,踢我一脚吧,打我耳光吧,我就像是一个羽毛球,就只有是挨着整,才会飞得更高。

    这文满章,又叫冯有法,他当然也知道,这老大是守成,老二是崛起。上级在班子搭配的时候,年龄,脾气,性格,都要搭配好。从年龄上说,一般也会有梯次上的讲究。开会的时候,当只有一把椅子的时候谁人坐,当有几把椅子的时候,最中间的椅子谁人坐,长条形状的桌子头上,要是二人的椅子并排坐,那就是二圣临朝了。从性别上说,最为理想的就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但是又有兔子吃了窝边草的情形发生。王中间如日头当顶,就会是太阳要打偏偏了。而这王会整就会是旭日东升,像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一出来就光照大地了。这王中间也搞不了一辈子,一霸手都是二把手升迁的呢。冯有法心想,假设万一哪一天,王会整上位了,那自己可就完蛋了,一辈子为之奋斗的事业就会毁于一次电话。王会整要是执意捋麻你,好办得很,给你来一次政治体检。轻者,说工作需要,让你淡出了。中者,摘掉乌纱帽,作组织处理。重者,说你不讲规矩,不适宜上层的政治生活,让你顺着从爬起来的路上,滚回到原点,作纪律处理。再重者,你就是贪腐分子了,政治上出问题的根,生长出来了经济上出问题的果,给你在经济问题上作法律处理。这会儿,一想起这神仙打仗,凡人遭殃,把他夹在中间,冯有法老壳都大了,他把脑壳直是在摇,浑身冒虚汗了,甚至不由自主的哆嗦起来。

    本来他受命打这个电话时就觉得有些不妥,但是唯命是从的他,利欲熏心的他,只顾眼前的他,利令智昏的他,没有过多的思考,就拨通了下边的头的电话,其实他也说的很考究,就是说:“首长来了,你们可要好好接待,要接待好,不要出什么乱子,说是,这回,市上的主要首长说,并没有亲自安排调研哈,你们心中有数,好自为之呢”。冯有法当时还在暗自庆幸自己的语言表达能力。结果没有想到,怕什么就来什么,这不,在王会整面前,他被骂的狗血淋头了。

    他觉得不是王会整说自己是一条狗就是狗,想起来自己也就真是一条狗,受命于王中间这个主子,主子喊自己咬人,自己就一下子冲上去了,也不管要咬的是谁,一旦咬了谁,就会又到自己的主子那里去摇尾乞怜,巴不得说:“我是你的狗狗呢,我给你咬了人,给你出了气,你有没有骨头,请赏赐点给我”。他既要享受主子家之仆人身份的荣耀,我是首长的狗,就像是没有枪只有棒跑二派的什么棒子样,当然也要分享首长的实惠。骨头总会有的,其他的同行也会要来抢的。想起有时,在遭到被咬的人的痛打反击,又没有人搭救,就像是一条落水狗了,此时,再想从水中跑跳出来,扑腾着,摆脱着,咬牙切齿着,不敢发作着,四周的人撵吼着,这堂子里的水又深着,弄不合适就会淹死了。要是没有淹死,也只好是在大家的耻笑声中,狼狈地爬上岸边边抖水了。

    但是问题还没有完,王会整是强势的人物,又坐在有权有势的位置上,指桑骂槐,打狗欺主,那是信手拈来,这些大家都是知道的。

    说到王会整的暴虐,那是有一说的。说他还没有进城当官的时候,养了一只狼犬,这家伙通人性,吃得,力气大,他只要是几天没有回来,那狗只要一见到他,就会扑上去,拥抱他,一激动,不知道怎么弄伤了他的手,他一气之下,拖来一根块子柴,几块子柴就将狗给打死了。也是,这之后,他又给狗买来新衣服穿上,摆设灵堂,祭奠起,又给狗举行了追思会,还掉了几颗眼泪。中午半天了,他又烧了一毛边锅开水,将狗毛烫掉,又将狗肉炖出来,一个人买来两瓶软刀子烧酒,二麻栏干的喝起,大块的吃起狗肉来,吃饱了,喝醉了,一会就在锅灶旁边睡着了。

    王会整回来后,过了几天就又去见王中间,王中间满脸堆笑,与他握手拥抱了,说:“会整同志下去调研辛苦了”。据说是,人们见面后之所以要握手,是想以此表明我手里没有石头。以前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现在是,“老乡见老乡,背后一枪”。见面之所以要拥抱,是因为不好明说你装有录音机没有,抱一下,摸一下,又亲热又摸清了情况。冯有法知道这些人假,但还是有些惊诧,他就像是在看一出戏,虽然他也知道,这些家伙,三教九流,五湖四海,都是台下提脚,台上握手,但是没有想到这般面和心不和却表现出来的像是高山流水,云淡风轻。王中间灿烂的笑容不到半分钟,立马脸黑的水涨,当着王会整的面,喊叫来冯有法,劈头盖脸地训斥说:“来,来,来,我给你点拨一下,如果这个,我老大是你老汉,那常务老二就是你妈,这个不是说我日你妈呢,这回你咋个搞的,又犯了法了,乱逑整呢,这回,会整下去,是一次重大的政治行动,你本应计划安排好,怎么能随便给下边打些语焉不详的令人费解的难以捉摸的模棱两可的电话。连电话通知都发不来了,你还想当秘书长。假设我不知道或者是知道后没有及时地把革命的航船扳舵到正确的航线上来,事情怎么会是一帆风顺呢,是不是有人就会葬身大海,喂鱼去了呢。这个,这是一起严重的政治事件,对待王副首长不恭敬,就是对我不恭敬,后果会是很严重的,你对你自己的未来也是不负责任的。你,你,必须给王副首长写出深刻的书面检讨,我审定后你报王副首长阅,否则我安排查你”。冯有法脸一下绿了,开始还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这一下子就犹如掉入了冰窟窿了。他本来寄希望王中间挽救一下如履薄冰走向深渊的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先是遭到王会整的训斥,这时王中间对他又是一阵棒喝,开始是单打,现在都他妈的是混合双打了。多夹磨人啊,他有些绝望,那些人才一离开,他气不过,就心脏不舒服了,他搀扶着墙体,好在没有倒下,他从大楼望出去,这世界像是离他多近,又多远,天像是多高,又是多低,哎,多没意思,他们斗,俺老冯压根儿就是他们需要的一个受气包,垃圾桶了。

    王会整转身看见冯有法,发现他有些异样,便叫来人,说:“用我的车,将敬爱的可爱的冯有法同志,送到医院去疗养一下哈了”。这之后,冯有法像是得了一场大病,郁郁寡欢,对什么也不感兴趣了,十多天后,居然死了。他写有遗书,叙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前后经过,说自己英年早挂,就是王斗争的牺牲品,告诫子顺后代不得从政。冯有法的儿子一天吊起几颗眼泪水,说是要上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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