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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横行青海夜带刀,西屠石堡取紫袍

    怒雪威寒,天地肃杀,破草屋里杀气纵横,是真的杀气。两个人一个站一个坐,就这么相持了有一盏茶的功夫。站着的掌中有剑,坐着的手无寸铁。

    北风刮着张巡剑穗上的丝线,名贵鲜艳的丝线如血一般颜色。

    张巡最终还是收起了杀心,那握着剑柄的手虽然还是坚定有力,可相持了一盏茶的时间,足够他们两个冷静下来了,最起码张巡已经冷静了。

    匹夫一怒,血溅三尺,且不论张巡是不是那个冲冠一怒的匹夫,就他的实力,在墨升眼中,十个一百个张巡加起来也不够看,他就那么坐着,任凭张巡怎么劈砍戳刺,能伤他肉身一寸都算自己输了,张巡的剑可不是许旌阳一门的飞剑,可伤不得自己,更斩不了蛟龙。墨升不是盲目自信,毕竟仙凡有别,就算是张巡帐下的雷万春用了道术也伤不了他的性命,更何况一介凡夫一把废铁。张巡当然不是那种无谋的匹夫,他也只是盛怒之下的条件反射,有一刻他是真的对这个大逆不道之人起了杀心。泥人再怂,听到辱及父母的言语也是会控制不住火的,皇帝虽然不是父母,可在儒生的世界里,天地君亲师,除了皇天厚土,君王就是至高无上的。

    张巡心目中的神圣在墨升眼里可就算不得什么了不起。他是墨者,诸子百家,除了那个连自己都能杀死的法家,墨家是最理性的,有甚者不止理性,甚至是偏执死脑筋,墨守成规可不是浪得虚名。在墨者的世界观,天下人都是一样的,你是皇帝也好,他是乞丐也罢,生而为人都是平等的,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当年大泽乡高举所谓农民造反第一旗的陈胜,他就是借用了墨家的思想,喊出了那句震铄古今的口号。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且不论那位由燕雀进化为鸿鹄的陈涉先生自己本身就是贵族出身,可就他这句煽动性极强的呐喊,确实足以让人不死则已,死即举大名耳。

    所以墨升可以直接开腔骂皇帝,他觉得那个人跟自己没有多大区别,你明明就是很蠢,那我为什么不能骂你。更加之他听过门中长辈们,曾隐约提过一些天地运势逆转之事,天道反噬要以命为警的传言,对那位手握人族命运的天子何止是恨。可是张巡不知内情,别人叫着皇帝的名讳骂就是不行,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君王可以不仁,但他们臣子却不可以不忠不敬。

    儒家的这一套墨家是最嗤之以鼻的。你们效忠的那个君王明明是个烂到了根上的坏种,却非要做个裱糊匠一个劲的往好了打扮,根本没想过坏根再怎么修剪都长不出好果子,也只有迂腐的人才会守着那些坏根浇水施肥,到死了甚至还要把自己的骨头碾碎了好让那棵树吸收,期盼着那棵坏树能奇迹般的长好,从来没想过自己也可以是一棵树,也可以生根发芽,直冲云霄。

    墨升觉得这些人很蠢,可这些人觉得墨升很可怜。

    人生下来读书写字,学的第一堂课就是仁义礼智信,不忠君就是异类,就是反贼,就是安禄山。墨升今天的这句话放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是谋逆之言,是叛国,所以张巡的怒是真的怒,杀心也是真的杀心。

    张巡松开了握剑的手,暗暗缓和着自己的呼吸,最终还是重新坐回了那堆干草。墨升的眼神随着张巡的动作也缓缓降低,那无形的域境,也一点一点的收回到体内。

    墨升同样也起了杀心,所以他的域境最大程度的打开,没有人会坐以待毙,虽然在他眼里,张巡的武力境界跟蝼蚁没有多大区别,可对方毕竟没有先动手,他要是出手了,只需挥挥手张巡绝对要血溅五步横死当场。所以他在等着张巡拔出了剑,刺到了他的身上,自己再动手,修为到了他这种地步,绝对可以做到随心所欲。聊了快两个时辰,墨升已经完全肯定,眼前的这个张巡是真不怕死,那人早做好了把命留在睢阳的准备。这样的人他不想杀,就算今晚的交谈就这么不欢而散,自己顶多带着墨者行会的同伴,放弃睢阳,去往别的城市。

    睢阳没有墨升可能不会破,但如果没有张巡,肯定守不了。

    张巡收了剑,坐下好久,眼神始终没有离开墨升的眼神,墨升也没有回避,两个人彼此对视,无声的交谈较量。

    “不知墨先生为何如此点评刚才那些人?还请赐教。”

    张巡先开了口,气氛是他搞僵的,自然得由他来打破,墨升也不计较张巡刚才对自己毫不掩饰的杀意,对于张巡的主动示好,他也不端着,借坡下驴,重新开了腔。

    “不敢。说王思礼蠢是因为他怂恿别人杀一个人,而那个被怂恿的蠢人,正是哥舒翰,而计划要杀的蠢人就是杨国忠,至于这一出大戏里,有一个从头到尾被牵着走的木偶就是当朝皇帝!”

    这一次,墨升没有直呼皇帝的名讳,毕竟刚才张巡都准备拔剑了不是,自己的性子还是得多少收着些,万一真的被砍了,张巡的样子好害怕啊。

    张巡不知道墨升在心里嘲笑自己,他已经选择性的遗忘了刚才的剑拔弩张,重新把心神投入到了战局之中。

    “请墨先生明言。”

    “好!”

    墨升很干脆的回了一个字,紧跟着他往前凑了凑身子,看着张巡,突然神秘怪笑。

    “万一哪里说得不好,您可别又拔剑砍人,我这人胆子小得很……”

    说完这话,禁不住自己先哈哈笑起来,张巡先是一愣,想不到这位墨先生真是个妙人,紧跟着也尴尬的笑了起来。

    “墨先生取笑了,不才有几斤几两您怕是掂量的真真切切吧,玩笑而已,就凭先生那以手化刀的本领,我只能让您见笑了……哈哈哈”

    两个人因为一个意外的交锋,都探到了对方一些底,虽然是刀剑开了口,却不想让两个人的心思反而融合了好多。

    此刻如果再来一杯美酒,那真是平生一大快事啊!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名贤集》里的这句诗文,用在当下真的是太合适不过。

    两人相互取笑了一会,慢慢收住心情,张巡也放开了自己,他解下腰间的佩剑,脱下头盔,伸手一把将桌上的那件连襟棉袍拉到怀里,急不可耐的抖落开,提着衣领,哗啦一下披到了身上,用手将棉袍上的连帽扶到头上,身子一缩两双手裹紧了领口,整个人被连襟暖袍包裹的只剩下一张脸,全然不顾什么官家形象,拾掇好了之后,看着对面有点发呆的墨升,呼着粗气说道。

    “墨先生啊,你们墨者什么都好,就是这……这……”

    这了半天,张巡也没这出个名堂,只好续了一句。

    “你不冷,我可都快冻死了……”

    哈哈哈哈……

    这次的墨升,已经不是谦虚收敛的笑了,而是一手拍着桌子,一手指着滑稽的张巡,出声郎朗仰天大笑。

    两个人就这么笑着,就如两个相识多年的狐朋狗友,笑得毫无风度,一团嚣张。那嚣张的笑声融合在一起,就像冲天的龙卷风,肆虐着睢阳城的风雪,那目中无人的风雪此刻也被这笑声撕裂的七零八落,好不狼狈。

    “先说那个镇守潼关的哥舒翰,本来也是个威名赫赫,文武双全的英豪,此人出身显赫,仗义重诺,开疆拓土,屡建功勋,可以算的上是继王忠嗣之后最有影响力的将军了,可就是这么一位英明一世的人物,却不想临了临了,糊涂了一时,就是这一时,让他落了个身败名裂,虎头蛇尾。”

    “哥舒将军我是听说过的,西部边民唱的歌谣‘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至今窥牧马,不敢过临洮’就是写的他。听说此人深受王忠嗣将军赏识,多次大败吐蕃,被皇帝任为迁开府仪同三司、太子太保,进封凉国公,迁河西节度使,封为西平郡王。就连那个天不服地不服的李太白,也对此人推崇备至,写下了:丈夫立身有如此,一呼三军皆披靡。卫青谩作大将军,白起真成一竖子的句子。我也是后来才得知,哥舒将军在潼关被安禄山的崔乾佑大败,据说哥舒将军还投了敌,也不知是真是假?”

    墨升听了张巡的问话,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还别说,屁股底下多垫了一些草,再铺上那件狐裘衣,到底比那冰冷坚硬的地面舒服得多,他也是人,能舒坦一些自然是好的,运功硬抗着严寒也是挺辛苦的,能省点力气就省点力气。

    “哥舒翰是个人物,要不然也不能把吐蕃那些蛮子打得几十年乖乖听话,服服帖帖。那些蛮子你可能没见过,我是见过的,一个个人高马大鼻高耳阔,本来就以性格剽悍勇敢善战著称,再加上太宗时赏赐的通婚公主,带去了咱们这边的耕种冶炼法子,这些蛮子学会了咱的字,读了咱的兵书,吃饱了肚子,打磨好了刀枪,便想着要把爷爷辈们被咱们揍过的仇给报了。太宗时能有侯君集将军一战斩敌数千,到了咱们这一代,无论王忠嗣将军也好,哥舒翰也罢,都没辱没祖宗的脸面,咱们还是站着的,他们还得跪着。”

    听了墨升这般夸赞的话,张巡心里的自豪感油然而生,舒坦的不要不要的,他接着问道: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戎狄志态不与华同!吐蕃历来是我大唐的心腹之患,哥舒翰将军能镇守边疆几十年,与敌交战鲜有败绩,想来不会是浪得虚名之辈,却不知为何会栽在崔乾佑的手里,崔乾佑其人,恕我孤陋寡闻,还真是不甚了解。”

    “崔乾佑这个人,说实话,我们墨者行会以前也不是很了解。此人作为安禄山的亲信大将,一直以来不显山不露水,却不想在潼关能一举大败哥舒翰二十万人马,也不知其是真的胸有韬略平日藏拙,还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总之,潼关一战,若单纯以局外人的眼光来看,崔乾佑打得是真漂亮,虽然哥舒翰是被人逼着出关作战,施展不开手脚,可并不能否认那崔乾佑的本事真的强悍!”

    提起这个最近一年风头强劲的崔乾佑,墨升也是不由得提高了语调。坚守雍丘的张巡在墨升看来就够了不起了,但比起崔乾佑的战果,那可是小巫见大巫了。

    “墨先生,您不要再吊我胃口,还是快些讲具体的战况吧!”

    显然,张巡是坐不住了,无论是哥舒翰还是崔乾佑,他都迫切的想知道这其中的交锋,这些人,以后很可能是自己的对手,墨升这个现成的情报探子,可得好好地利用。

    “哥舒翰呢,仗打得很厉害,毕竟是跟过军神王忠嗣的人,兵法韬略战阵行军都是大行家,要不是因为突厥地势太高,水土不服,哥舒翰早带兵打上去了。但他这个人自然也有一些缺点,就是爱好饮酒,纵情声色,喜好杀伐,对于权势虽然不是很热衷,但官职这个东西,谁不愿意越坐越大呢。李林甫做宰相的时候,安禄山畏惧他的权势,便绞尽脑汁与其交好,好听话没少讲,真金白银没少送。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李林甫虽然也防备着安禄山,但毕竟做人要有来有往,就这样,安禄山算是搭上了李林甫的船,之后皇帝更是暗地里授意李林甫培养安禄山,为的就是在朝堂上打压太子的势力,在军队里牵制哥舒翰的西北军。而哥舒翰呢,一直又跟杨国忠交好,后来杨国忠取代李林甫成为宰相之首,便更加卖力拉拢哥舒翰,借此打压安禄山的势力,从此安禄山跟哥舒翰就暗地里较上了劲,皇帝藏在幕后拉缰绳,看着两个人狗咬狗的斗。”

    皇帝虽然乐于鹬蚌相争,可表面文章还是要做的。有一段时间两个人斗得太厉害,朝堂上的人都看不下去了,劝谏的奏章越堆越多,皇帝便计划找了个时间,准备撮合他们缓和缓和关系。毕竟都是自己养的狗,咬肉掉毛没啥的,缺胳膊断腿的可就没必要了。于是后来趁着一次三人一同入朝的机会,天子派高力士在内宫设宴款待哥舒翰和安禄山,让这两个大红人分坐在自己的左右,劝二人以兄弟相称。安禄山多圆滑世故的一个人,不能翱翔之前绝对不会展露锋芒,待酒足饭饱之后他听从皇帝的话,主动向哥舒翰示好。他举着美酒向哥舒翰说“我父亲是胡人,母亲是突厥人,您父亲是突厥人,母亲是胡人,我们的血脉如此类同,怎能让人不感到亲近呢?”

    哥舒翰自然瞧不上这个货色,他自诩是个读书人,而且祖上更是显贵非常,祖父是太子左清道率,父亲是安西都护府副都护,母亲是于阗公主,你安禄山一个不清不楚的杂种也配跟我谈父论母,当下故意卖弄学问,颇为玄妙的回答安禄山道:

    “古人云,野狐向着自己出生的洞窟嗥叫,可是不祥的征兆,因为它已忘本,而我哥舒翰怎能不尽心呢!”

    这莫名其妙的话对于文化水平有限的安禄山来说肯定是听不懂啊,可从哥舒翰那阴阳怪气的语气里,也能听出不是什么好词,无非又是在讥讽他。那时的宴席上,皇帝已经回了宫,安禄山被气得也不顾遮掩伪装,大怒之下便指着哥舒翰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这突厥竟敢如此说话!”

    哥舒翰可不是好惹的,同样都是尸山血海里淌出来的,岂能让个杂种白骂,当下就要起身动手,高力士眼看局势不对,两个人这是要大打出手的模样,急忙向着哥舒翰连使眼色。哥舒翰一来不想得罪这位皇帝身边的第一宦官,二来也不想把事情搞大让皇帝难堪,就收了高力士的眼色,卖了个面子,转了身告了罪,大笑着出门而去。吃了亏受了辱的安禄山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窍,却不能发作,只能在心里问候着哥舒翰的长辈。从此以后,哥舒翰跟安禄山兄弟的梁子算是结的更厚了。之后二人都是屡立战功,官运亨通,安禄山称雄东北,哥舒翰震慑西北,都是雄踞一方,不可小觑。

    “哦,原来哥舒翰将军和安禄山还有此等故事,那想必此次安禄山造反,作为政治对手,哥舒翰想来必是万分热诚着要做这个讨贼元帅吧!难怪陛下肯派他去,原来是仇人见面啊!”

    张巡的猜想立刻就引发了墨升的否定。

    “万分热诚?不,恰恰相反,而是恸哭出关。哥舒翰这个讨贼大元帅,可不是自己求来的,而是皇帝硬安上去了,哥舒翰自己哭着都推不掉,只能带着人马,一边哭,一边被抬到了潼关!”

    “哦?这又是何缘故?”

    “这个就关系到刚才所讲哥舒翰的那些爱好了。自古英雄好酒色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哥舒翰也是深谙此道,只是随着多年征战,哥舒翰自己也年岁大了,听说是前年,五十五六岁的样子,有一晚此人在家饮酒赏歌,喝醉了回内室的路上着了风寒,当夜就噩梦连连发了风疾,嘴歪眼斜不省人事。之后虽然遍请名医仙家,吃了如山的好药,总算是救回了半条命,皇帝怜惜他,恩准他回到长安居住,还让宫中御医细心诊治。之后的日子,哥舒翰的病情虽没根除,但也被调理的能下地缓行几步。“

    “什么风竟如此厉害,能把一个龙精虎猛的将军吹成瘫子,真是奇哉怪哉。”

    墨升听了张巡的自言自语,冷笑一声。

    “哼,什么风,地府的风呗!”

    “地府的风?这是何意?”

    张巡越听越糊涂,怎么好端端的,又冒出个地府。

    “据说哥舒翰此人残酷弑杀,他还有个家奴名叫左车,年龄十五六岁,天生膂力惊人。哥舒翰本人也是武艺高强,擅长使用长枪,经常战时带兵追赶那些吐蕃逃兵,追上之后便让对方跪在自己的马前,他则将手里的长枪搭在对方的肩上喝斥痛骂,那些吐蕃军自然是胆战心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哥舒翰欣赏完逃兵魂飞魄散的神情后便用枪刺透他们的咽喉,再单手往上挑高三到五尺,最后将对方摔到地下。奴仆左车再下马将对方斩首,主臣配合默契,戏弄虐杀俘兵成了轻车熟路的乐子。”

    “哥舒将军此举虽然残酷,可这又干地府何事?”

    “正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哥舒翰为国守边,忠君的同时也保护了大唐的子民,虽说战场上杀人无数,可那属于军之天职,有王道气运护身,并无不妥。可此人却枉造杀孽,将俘兵视为蝼蚁,任意玩弄虐杀,让这些人死时充满了大恐惧,此等大恐惧聚少成多,不愿归去地府收纳,便聚拢围绕在哥舒翰身边,蚕食着哥舒翰自己的王命之域,日积月累,王命之域被攻破,阴邪化风入体,不死算他命硬。”

    “王命之域?阴邪化风?”张巡对这些陌生的名词毫无头绪,只能在嘴里嘀咕着。

    “你不是修行人,不知这些东西,等以后时日充裕,我再与你细说。”

    二夫人终于回到了自家的府邸,她进了大门,望着那个温暖的内室,步子不由得越来越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暖门帘前,熄了手里的纱灯,掀起了帘子,推开了门,迫不及待的跳到了屋子里,食盒都来不及放下,赶紧关住了门,转过身,小跑着奔向房中的炭火盆。贴得不能再近了,暖和了好一阵,二夫人这才想起胳膊上还挎着那个食盒,拿下来放到脚边,两只手伸到火盆的上面,张开五指,烤起火来。

    外面真冷啊,还是自己家里好啊!

    不知道那两个怪人,究竟是有多重要的事情,非得在那样的冰窟窿里死扛着。希望老天爷高抬贵手,别再下雪了,把自家的男人冻出个好歹可咋办啊!

    至于那一门心思看戏的老天爷,听不听的到她的祈祷,谁又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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