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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福妾(清穿) 第184节

    当然还有一巴掌,恐怕是温柔委婉地扇到毓庆宫脸上的。

    若不是为了平衡东宫势力,依照皇上的性子, 单纯只是为了给成年的儿子一个恩典,应该像之前那回一样, 将众位阿哥的爵位都压在郡王爵上头, 不应当给亲王爵。封王应留给太子爷日后登基给兄弟们施恩用, 康熙自个都封完了让太子爷封什么?

    正处于流言蜚语之中的胤礽倒还算淡定。

    毓庆宫里照常过日子,除了程婉蕴在木兰见过额林珠一面,还有些怅然若失。

    中秋过后康熙带队去了木兰, 程婉蕴如约见到了半年不见的女儿, 见她仍旧还是面色红润、喜笑颜开, 脸上多了两坨日晒出来的红晕,皮肤也被风沙吹拂得粗糙了些, 但她比起在宫里的样子还胖乎了。夜里,程婉蕴便专注地听着额林珠讲她在蒙古的日子,准葛尔部逐水草而居、冬日冰天雪地、要骑马到外头敲河冰回来饮用,骑马再远一点,便能到藏地,哈日瑙海的母妃常年在布达拉宫礼佛,平日里还不大常见到。

    没有婆婆摆架子,策妄阿拉布坦不管他们小两口怎么过日子,哈日瑙海又是个耙耳朵,额林珠真像是飞鸟离了笼,

    程婉蕴听得入了迷,草原的夜里漆黑一片,唯有晴朗的夜空布满星子,甚至还能望见星河如玉带般穿过,那璀璨的光照亮游云,竟是不同色彩的。

    草原也是辽阔而安静的,在帐篷里烧着牛粪煮着羊汤,偶尔能听见外头传来狼的嚎叫声,还有草原的野兔窸窸窣窣打洞的声音。

    是和宫里全然不同的世界,程婉蕴觉着有趣,青杏和碧桃却听得直掉泪,只觉着蒙古的日子实在太不像样子了,还跪下来连声劝解额林珠不要再住在草原上了,而是应当搬回公主府居住,不要为了世子爷受苦。

    额林珠朗声笑道:“我很喜欢啊,一点也不觉着苦。”

    青杏与碧桃闻言愣住了,程婉蕴却微微一笑:这样她就放心了。

    等回了紫禁城,她好几次都梦见了额林珠在草原上纵马游疆的样子,醒来后隔着一层一层的纱帐、一重又一重的宫殿,望着地砖上光影晃荡,总会怔怔地出神。

    程婉蕴从木兰回来蔫了好几日,她的心思素来瞒不过胤礽,她一方面是想念女儿一方面也是羡慕那样如风般自由自在的日子,因此封爵的旨意下来没几日,他的兄弟们进宫来谢恩时,胤礽便也盘算着问问康熙何时去圆明园。

    阿婉在圆明园住着,这园子大,倒比宫里瞧着更开怀几分。

    他坐在康熙下首,含笑望着殿前身着石青色王爵蟒袍的老四、老五,再扫过爪子少了一根,同样也是石青蟒袍的十三十四,心里数了数,觉着不亏。

    对于胤礽而言,手里握着两个亲王弟弟、两个贝勒弟弟,再加上十二这个打酱油的贝子,诸皇阿哥里与他亲近的便有五个,他们出息成器,他也颜面有光。

    翊坤宫里,儿子总算成了亲王,望着小答应一流那羡慕的眼神,惠妃也算扬眉吐气,但一想到宜妃、荣妃、德妃的儿子也是亲王,那点喜悦便打了折扣——四妃里头她和荣妃都只活了一个儿子,但宜妃和德妃都有两个儿子,如今两个儿子的爵位加起来,自然比她们这一个的好。

    翊坤宫里惠妃愤愤不平地想:德妃的十四竟然得了贝勒爵位,明眼人都知道他是巴结上东宫才能喝上这碗肉汤,否则还跟老九似的还与老八瞎混,只怕也是个贝子的份。

    在四妃跟前没法炫耀,惠妃想了想,笑道:“拿上根老参,咱去瞧瞧良妃,跟她说说话,哎呀这么多皇子里,就只有八爷还是个光头阿哥,她心里定然不好受呢。”

    惠妃到良妃宫里耀武扬威去了。

    荣妃却抚着儿子簇新簇新的亲王吉服,笑道:“咱们也算熬出头来了。”

    胤祉却没有多大的骄色,他给荣妃行了礼后,便坐到炕凳上给自家额娘捶腿,顺道问道:“皇阿玛封了咱们几个,说到底……恐怕还是为了二哥吧。”

    荣妃欣慰儿子的敏锐,拍了拍他的肩头说:“这也不妨事,眼见着咱们这些人日后都得在毓庆宫那位手底下过日子,你这王爷是万岁手里封的总比那位封的威风,只要咱们没犯大错,他日后也不敢随意废了你。”

    胤祉心想也是,只要他忍住不胡乱在不该剃头的日子剃头,这王爷定然能当得安稳,便将心事放下,又与荣妃絮絮叨叨地谈起想给长子弘晟请封世子的事。

    宜妃心情很好,她两个儿子都有爵位,连老九那傻子都得了个贝子,这已经大大出乎宜妃预料了,她之前都以为自己要跟良妃似的,听说亲儿子被革爵圈禁还要跪着谢恩,没想到老九这能悬崖勒马。

    不过老八这人啊,就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似的,他手里笼络那么多人,也不是各个都树倒猢狲散了,就算如今诸位皇子都封了爵,也有些一门道走到底宁死不回头的,只怕背后的势力还打着助他起复的心思,她还是要想法子将老九好好拘在身边才行。

    德妃……德妃人逢喜事精神爽,十四得了贝勒!他素来性子倔强又好强、嘴碎,做事热血上头也不计较后果,曾被康熙狠狠罚了好几次,早就失了圣心,德妃还以为他以后就是个光头阿哥的命了,谁知道搭上东宫的船,竟然还有这样的好处。

    于是永和宫罕见地宣了四福晋进宫说话,还让她带上小儿子弘历,弘历生得虎头虎脑,出生足足有八斤,把乌拉那拉氏折腾得没了半条命,但这孩子打小就聪明伶俐、嘴甜孝顺,最紧要的是十分健康,长到现在没病没灾,连句咳嗽也没有,已经成了乌拉那拉氏的开心果。

    婆媳二人有弘历在中间转圜,相处得十分融洽,后来德妃连带着对四爷也面目可亲了起来,不像原先那般冷落得厉害,弄得已经对自家额娘不大抱希望的四爷也很有几分受宠若惊,一时间康熙突然的封爵倒让宫中各处都开开心心、母子相得。

    但平静的日子才没过多久,翻过年去宫里就传来了良妃病重不起的消息,康熙一面开恩命胤禩进宫陪伴额娘走最后一程路,背地里却跟胤礽嘀咕:“你不是老念叨要去圆明园住?等过了正月咱们就去。”

    胤礽知道康熙其实还在介意良妃不肯吃药、刻意寻死的事。后宫妃嫔自戕是重罪,但不吃药不看病让自己慢性死亡的行为却连祖宗家法也管不住,康熙对此也只能吃哑巴亏,难免心存芥蒂,觉着“晦气”。

    胤礽一家子很快跟着康熙搬到圆明园居住,程婉蕴离了那宫墙,住进了有山有水的园子里,果然心情为之一荡,一边靠在太子爷的怀里一边和他商量:“今儿春雪下得那么美,不如将一家子都叫过来吃饭,我亲自动手,做一餐极好吃的晚膳给你们尝尝如何?”

    “好啊,正好弘暄福晋又有了身孕,你正好能给她补补。”胤礽任劳任怨地给程婉蕴剥了一碟子松子、腰果,一颗一颗投喂怀中的人,又揉揉她的头发,“今年再去木兰,我一定说服皇阿玛多住几日,也让咱们跟额林珠多团圆些日子。”

    程婉蕴已经从那种略带消极的情绪里走了出来,但太子爷这么说她更高兴,于是撸起袖子就站了起来:“二爷替我去把孩子们都叫来帮忙,今儿咱自己动手包饺子、煎生煎,再煮一大锅乱炖,不要奴才们帮手,就自个弄才有意思,现在就预备起来吧!”

    谁知,胤礽遣人去唤弘暄、弘晳时灵机一动,又亲自乘了暖轿到九州清晏请康熙一块儿赏脸。

    第182章 包子

    程婉蕴本来想着一家子聚聚罢了, 谁知何保忠折回来说太子爷去请康熙了,这下就不能真随便拿一锅乱炖给康熙吃了,于是趁着太子爷去请人的功夫, 她带着两个媳妇、领着弘晋、佛尔果春、永琛, 以及弘暄的女儿(她前一阵刚得了名儿,取名宁聂丽齐格,是春天的意思。)犹如放羊一般将他们散进了菜园子里摘瓜薅菜。

    圆明园里也是有菜圃的, 有一大片稻田,还搭暖棚种了一堆瓜果蔬菜,规模很是不小!小太监肩头驮着永琛让他能够到攀得高高的黄瓜, 宁聂丽齐格则蹲在地上专注于用木铲子挖土豆。

    顺颂怀着身孕,被程婉蕴塞了一瓮鲜榨的橙子苹果汁,用造办处新造出来的玻璃吸管喝着,坐在田埂边的小兀子上替孩子们看着菜篮子,见女儿弄了满脸泥点子,艰难地抱着个大葫芦瓜跑了过来, 不禁笑着掏出手帕替她将小脸蛋细细擦拭干净。

    食材采摘好了,便又浩浩荡荡地回了接秀山房, 开始指派活计——弘晋和佛尔果春摘菜、永琛和宁聂丽齐格负责在一旁给小叔和小姑加油打劲顺便投喂点零嘴和糕点, 舒和挽起袖子露一手富察家传的烤羊腿, 顺颂被程婉蕴安排坐在火炉子边,塞了个铜制南瓜小手炉,再塞了盆坚果, 又叫宫女替她翻话本子看。

    顺颂已然习惯了, 当年她和舒和同时有孕, 太子嫔娘娘就是这样照顾她们的。免了规矩不说,变着花样做些好吃的, 赏些好玩的,冬日早早就给足了银霜炭的分例,夏日又催着太子爷搬到园子里,给她们分了不受西晒、背阴处最凉爽的院子,总之方方面面都考虑得足足的。

    约莫三个月身子稳当了,就催着她们让家里人进宫陪伴,一直到生产,叶赫那拉氏都能在身边照顾女儿,这让她们家一直感恩戴德,叶赫那拉氏已经从原本担忧顺颂被婆婆磋磨,后来成了教训顺颂:“太子嫔娘娘菩萨般良善贤惠的人,你可更要乖巧懂事,别给娘娘添麻烦!”

    宁聂丽齐格两岁了,她又揣上一个孩子,叶赫那拉氏却懒得在宫里常住了,她理所应当地说:“你阿玛时常躲懒不愿去坐班,额娘得好好盯着他上进,否则丢了官可怎么是好?咱们家也是弘暄的脸面,再者你如今不是第一胎了,娘娘又是这样和气的一个人,额娘偶尔进来一回就是了。”

    顺颂觉着也是,而且她阿玛这官也算弘暄在太子爷面前替她阿玛求的,是宗人府里的一个小主簿,虽只是个七八品小官,但对她们家里而言也够了。

    弘暄和弘晳那么大了,也渐渐开始替太子爷分担些差事了。

    弘暄擅诗文,被太子爷放到翰林院跟在程怀章身边学习,也协助诚亲王编纂历书和法律,每天都要读一堆堆又厚又晦涩的古籍,有时还往家里搬一抬抬的竹简,都散了架的,还得一根根拼凑,极耗费精力与时间,但弘暄干得认真又起劲,顺颂也时常替他分拣竹简,权当孕期时打发时间了。

    弘晳则在工部,八爷圈禁后,工部没了主事阿哥,太子爷塞了五爷进去,但五爷只是坐在值房里喝茶的弥勒佛,如今工部的琐事大多是弘晳与莱布尼茨领着工部上下官吏一并统领,弘晳还借鉴了程婉蕴管理后罩房员工的“层级责任人”的模式,一层一层设置第一责任人,每个人的工作分得很细,每人都有自己专项负责的工作,若遇上那些大事儿,便成立个“专项工作小组”,专门抽调人一起做,因此工部的效率大大提高了,再也没有出现太和殿的灯损坏了大半年也没人去修的现象,被康熙大加赞赏。

    工部如今有两个大项目,一个是程怀靖带回来有关澳洲水师要用的船舰火器如何连发的改进问题,另一个是研究西洋“蒸汽机”的工业实用场景,弘晳一直对程婉蕴做给弘晋、佛尔果春的马车头小火车念念不忘,因此他亲自带了一批有经验有技术的工部官员,专门往这个方向努力。

    莱布尼茨也终于找到了他在科学上的乌托邦,他早上一起来,先吃一顿中式早点:他最爱的牛肉灌饼、一枚茶叶蛋,再配上一壶加了冰糖的红茶。随后便先去太医院接受中医的针灸、推拿、中药浴熏蒸来缓解他的痛风症状,之后再咕噜咕噜喝下三大碗中药,分别是促进胆结石排出的鸡内金海金沙汤、止痛的白芍甘草汤、活血化瘀的郁金当归汤,再揣上一盒利胆消炎的柴胡疏肝丸,之后才去工部跟五爷一块儿喝茶聊天、跟五爷学五禽戏强身健体,到了午后才开始背着手慢慢将工部各科巡视一遍,官吏们遇着难题来请教,他总是言无不尽。下了值,晚间回到寓所,便提笔撰写他的书籍《论中国人的自然神学》。

    这样悠闲、规律又充实的生活让莱布尼茨从一个匀称但病弱的老头变成了面色红润且圆润的老头,就连跟他一起来到华夏的秘书也在这几年间长胖了二十斤,成了个卷毛胖子。

    两兄弟各有各的差事、妻儿,像幼时那样一起穿过荷花池的矮堤一同上学、形影不离的日子便渐渐少了,若非程婉蕴将二人聚在一块儿,他们猛地一打照面,才忽然察觉两人竟然都有大半月没怎么见了。

    弘晳被程婉蕴塞了把刨皮的小刀,蹲在水盆边削土豆皮,弘暄则拿着各小茶壶也蹲在一旁捶打着刚刚蒸熟还冒着热气的芋头,两兄弟相互看了眼,都笑了起来,慢悠悠地交流着彼此的生活。

    康熙进来时,菜都已经好了大半,舒和的烤羊腿外皮焦脆肉酥香、不膻不腻,外头洒了特制的烧烤酱和辣椒粉,烤出来颜色金黄冒油,拿大大的铁签穿在烤炉上,炉子里放了少许红炭,专门拨了个小太监在边上慢慢地转,那匕首一层一层片下来,边烤边吃,大冷天也不会凉。

    程婉蕴包了三锅水煎包,其中一锅是她的特制肉馅。里头混了冬笋、香菇,都切成细小的丁,跟剁碎腌制过的肉馅一并搅和在一起,然后在锅里先用葱油爆香炒一遍,再包进包子里,包子包成了孩子小拳头那个大小,大人一两口能吃一个,小孩儿吃着也方便,包好了放进油锅里小火煎出金黄的底,再淋上一碗水淀粉糊,盖上锅盖蒸一会儿,掀开后撒上白芝麻和葱花,便能得到一锅小巧精致、上下金黄的水煎包,这样做成的煎包外皮暄软,底部又脆香,咬一口下去,肉油就流了出来,满口肉嫩、笋鲜和菌香。

    另外两锅还有白菜粉丝馅的、牛肉馅的,也都别有风味。

    主食是面粥,用豆面、小米面混在一起熬成粥,清淡养胃,还能中和吃了包子和羊腿的油腻。

    康熙也算吃尽天下美食了,今儿却被程婉蕴一锅煎包征服了。水煎包看着容易,实际上不论是馅、用火、用馅、用面都是考验,包子皮若是发得不好,那就成锅贴了,油若是多了,就吃得腻味,少了又容易焦糊。就连调那稀面糊也得不浓不稠,总之油要清、面要白、馅要鲜,这三样程婉蕴都占了,这包子自然好吃。

    他素来克制,但屋子里灯火温软、儿孙环绕,美食当前,窗子外头又有漫天大雪静静地飘落,康熙的心也软软的塌陷下去,尤其才两岁的永琛和宁聂丽齐格捧着两杯果汁跳下凳子过来挨个找长辈“敬酒”,两人还不大会说什么吉祥话,只觉着好玩,不论是谁都高高地举起杯子:“玛法!恭喜发财!”、“皇达玛法(曾爷爷),恭喜发财!”把康熙逗得喝得都半醉了、身上什么玉扳指、玉佩、荷包都赏了个精光,成了穷光蛋一个,却还朗声大笑:“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男人们在前头一桌,程婉蕴领着女眷在后头,一道屏风相隔,两边的孩子都窜来窜去,热闹极了。

    一顿其乐融融的饭毕,太子爷伺候着康熙起驾回宫,很难得的临走前,康熙来召见了程婉蕴,竟然很是感慨地夸了一句:“你是个好的,保成没看错人。”

    程婉蕴跪在那儿一边磕头谢恩一边懵圈:好好的怎么被发了张好人卡。

    但吃了这顿饭过后,康熙就连续三日赏赐了大量的金银财宝、绸缎玉器给毓庆宫,一会儿赏程婉蕴一会儿赏太子,一会儿赏他唯一的重孙子。

    原本京城内外、紫禁城上下本来都在等毓庆宫如何应对这次大封,是趁机安插官吏到各部巩固势力呢,还是给封王的兄弟们使绊子好敲打敲打他们呢?各位阿哥爷府上的幕僚无不绞尽脑汁揣测,谁知太子爷从始至终都没有将手段和目光放在外头,一直以来他都只朝着康熙一个人努力。

    这下好了,太子爷用一顿饭就拉回了老父亲的心,还只是一锅水煎包!

    要知道康熙一向是养生达人,素来秉承着吃饭七分饱的习惯,很多重口的菜都不吃,但在毓庆宫里他吃了半条羊腿,又吃了七八个包子,还喝了酒,撑得坐在轿子里直打嗝,惠妃与毓庆宫就一墙之隔,康熙被请过去才不过半刻钟,她就得了消息,坐到了前殿里闻着隔壁传来的香味,就好生疑惑:这什么包子,能让皇上连老例都破了?能把皇上吃得扶墙而出?

    想不明白。惠妃绞烂了帕子,恨不得穿过墙去瞅一瞅那程佳氏到底下了什么迷魂汤。

    就在此时,远在准葛尔部的额林珠也正惬意地烤着羊,煮着奶茶,坐在暖和的帐篷里听哈日瑙海吹笛子,没过一会儿却听见外头的风雪中依稀传来喊叫声,她起身掀开帐子一看,一个浑身被雪蒙住的男人牵着一头牦牛倒在哈日瑙海的王帐前头,艰难地用冻僵的手递上一枚熟悉的白玉令牌。

    那是大清颁给抚蒙的公主、格格的令牌,能在大雪中彻夜赶来的部落只有相邻的喀尔喀蒙古!额林珠立刻变了脸色,连忙将那快要冻死的人拖进了帐子里,用热水将人搓醒后,急切地问道:“乌希哈怎么了!”

    “沙鄂突然发兵侵我喀尔喀蒙古牧场!杀我牛羊男人!抢了喀尔喀蒙古的女人!郡君已派人进京向皇上求援,请郡主先派人支应一二,否则喀尔喀蒙古不保!”

    第183章 团结

    若站在程婉蕴这类后世人的历史高度上来看, 漫长的历史长河之中,不论是哪个朝代,战争都永恒地伴随着封建王朝的兴盛与衰败。大清与沙鄂关于领土的争端, 从顺治延续至康雍乾四朝, 都从未停止过。

    当时的沙俄与大清都处于强盛时期--华夏是康乾盛世,沙俄也正处在彼得大帝-叶卡捷琳娜二世统治时期。两个庞大帝国在扩张领土时存在不可避免的冲突--大清一直向西扩张,试图将蒙古和西伯利亚纳入版图, 而沙鄂则一路向东扩张,试图通过入侵西伯利亚、黑龙江等地区,获取更多的土地和资源。

    由于晚晴时期的华夏贫瘠孱弱, 丧权辱国地签订了无数不平等条约,所以在很多人眼里,清朝从始至终都“非我族类”,总有这个朝代似乎从未真正守护过对华夏这片土地的偏见,也形成了沙鄂一直以来都比大清更强盛的误解——但实际上,即便是处在最强盛的沙鄂帝国时期, 至少在乾隆中期之前,尤其是康熙时代, 大清也曾强盛到沙鄂不敢过分与之为敌, 只是帝国的野心总是促使他们蠢蠢欲动, 尤其沙鄂这样嗜血的战斗民族,为了资源与土地,沙鄂与大清在边界摩擦与冒犯是不可避免的。这也是为了沙鄂与大清经历过多次的谈判、战争, 都还时不时起摩擦的原因。

    喀尔喀蒙古被沙鄂侵略的消息快马传回了京城, 康熙甚至都不是很惊讶。

    他心里早就防备着沙鄂了, 否则也不会刻意拉拢准葛尔部与喀尔喀部,将孙女儿同时嫁了过去, 只是没想到沙鄂居然敢趁着风雪夜偷袭喀尔喀蒙古,果然奸猾狡诈之竖子也!当年沙鄂也是趁着清军入关不过十年,沿着黑龙江来到乌扎拉村侵犯赫哲族,后被先帝率兵击退;第二次便又趁着三藩之乱一路再次东侵,攻占雅克萨,肆意屠杀赫哲、鄂伦春奇勒尔、打虎尔人!雅克萨之战康熙打了三次,才又将这群罗刹赶回了贝加尔湖以北。

    如今签订《尼布楚条约》才过了二十年不到,又肆掠戕害蒙古边民!

    信使从喀尔喀蒙古冒雪回京城,跑死了两匹马,那传信之人也几乎没了命,但只花了五日就将消息递送进了京,康熙在南书房急召统御六部诸事的太子、主理工部的恒亲王胤祺、理藩院尚书阿穆瑚、擅练水师的新晋镇国将军程怀靖等人进宫面谕。

    程婉蕴在毓庆宫也跟着着急上火,打发添金到乾清宫打听太子爷出来了没有都去了三四回,后来听说皇太后的人也跟着在乾清宫转悠,她心里也不由叹息——不论是父母还是长辈的爱子之心都是一样的啊!

    幸好下午太子爷就匆匆回来了一趟,一边换了衣裳一边跟程婉蕴交了底:“军情如火,皇阿玛已决定从黑龙江、宁古塔集结三万八旗兵马、两万绿营兵、还调林兴珠(台湾降将,雅克萨之战时被康熙从福建调到黑龙江统御水战事宜)的一万藤牌兵分三路齐发,八旗官兵增援喀尔喀蒙古,绿营和藤牌兵则绕到沙鄂后方突袭雅克萨和贝加尔湖,捣他们的老巢!想来很快能解喀尔喀蒙古之围,你别太担心!我已请旨命怀靖随军前往,他善于水战,又督修过战船,带着工部最好的工匠一同前往!”

    “皇阿玛命我督办粮草与火器,老五还在外头等我,我先去了。”

    不等程婉蕴回话,胤礽就已旋风般刮走了。

    以额林珠的性子,即便没有乌希哈,她也绝不会坐视喀尔喀蒙古被外邦人侵占去,此时一定已经说服哈日瑙海率蒙古骑兵增援,但蒙古各部都有一处比不上沙鄂的缺憾——火器不足!

    胤礽与胤祺均是爱女心切,两人分头行动,五爷调用了京师大半的火器,各类口径的大炮、手铳、船炮,将好好一个火器营搜刮得干干净净,沿着当年打雅克萨沿途修建的驿站先源源不断往漠北边境运送过去,太子爷则把胤禛从家里薅了起来,要动用户部的税粮,约莫提前支应了三千余石,先送过去。

    大军也在三日内集结完毕,程怀靖也是心急如焚,不知额林珠如今境况如何,出塞后风大雪大,等真的跋涉到喀尔喀蒙古,又过去了五日,沿途能看到不少死伤的尸首了,程怀靖心下一沉,谁知真的靠近了喀尔喀蒙古,就见到了在后方用肩头、扁担扛着牛羊与青稞的女人们,她们有条不紊地为前线将士、自家的男人运送粮食。

    一问才知道,一开始沙鄂偷袭,喀尔喀蒙古死伤惨重,但乌希哈郡君立刻大开公主府收容部族老弱病残,命公主侍卫跟着纳穆塞郡王御敌,她也没有退却,割掉了自己的一撮黑发以振作士气,带着喀尔喀部族的女人们手握弓箭和尖刀,一直在后面骑马游掠、运送武器与粮草。

    但他们还是被沙鄂的火炮所压制,天亮的时候一路逼退到喀尔喀河以南,河水还未消冰,眼见沙鄂还想追击过来,额林珠他们终于在关键时刻犹如天神降临,额林珠与哈日瑙海先行冒雪赶来,尤其哈日瑙海身先士卒,站立骑马,放开缰绳,一箭射死沙鄂马上军官。有人驰援,喀尔喀蒙古将士也信心大增,两个部族共同抵御外晦,但沙鄂实在强大,最终还是僵持万分,死伤人数也在不断扩大。

    幸好之后不过两三日,战局很快得到缓解,因额林珠出发前,先向自己还在拉萨的公公婆婆发信求援,后又分别传信给了各个抚蒙的姑姑们。策妄阿拉布坦不必说,自家的儿子媳妇那必然全力支持,哈日瑙海一走,他也立刻率兵动身。

    而公主里头,首先接到信立即就说服自家额驸发兵的便是下嫁巴林部的荣宪公主,不提荣妃多年前提点的话,荣宪自个也有考量,她深夜接到烽火传信,立即便披衣叫醒了额驸乌尔衮,郑重地对他说:“皇上命我等抚蒙,便是为了此刻,额驸千万不要犹豫,此举能叫太子爷记下我们一个人情,将来太子御极,巴林部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随后是和硕恪靖公主,她下嫁的给土谢图汗郡王敦多布多尔济也属于喀尔喀蒙古的范畴,喀尔喀蒙古里头有不少部落,被康熙刻意维持着分而不裂的形势,而乌希哈下嫁的纳穆塞则属于喀尔喀的另一个部落,两边相距很远,一个漠南一个漠北。但恪靖公主在蒙古有个称号,被其部族称为“海蚌公主”,“海蚌(勃)”其实是满语而非蒙语,汉译为“参谋”、“议事”。在漠南恪靖公主说一不二,说句权倾漠南也不为过,她的公主府就像部落里的政权中心,敦多布多尔济是第一个敬重公主、敬爱公主,愿意将她脱离了内宅,放到整个部族的政治决策中去的人。

    因此当敦多布多尔济犹豫要不要发兵驰援时,恪靖公主当机立断表示:“咱们与漠北的争斗,就像一个家里的两兄弟,住在一起总有磕磕绊绊的时候,但若是外头来了匪徒,要劫掠家里的牛羊与女人,两兄弟就得抛弃成见,一致对外才是!”

    因此,程怀靖与其他将军带人赶到的时候,策妄阿拉布坦已带藏兵赶来,荣宪公主、恪靖公主甚至将自己的亲卫也一并送了过来,随后,科尔沁部因公主早逝当了鳏夫的两个郡王也率兵赶到(十三爷的幼妹十公主已在康熙四十九年去世),各部都带上了他们为数不多的火器,众人拾柴火焰高,沙鄂的兵都快被陆续赶来的公主们打回白哈儿湖(贝加尔湖)对岸了。

    于是被太子爷、五爷拼命塞人、塞装备的程怀靖面无表情的把最新研发的红衣大炮、手铳给手下全都装备上,最后一顿狂轰滥炸,再率军把疯狂后撤的沙鄂围在雅克萨城里断水断粮,一身在澳洲与英吉利各国外邦人锻炼出来的本事都没使出来,就默默结束了自己这一趟战斗。

    而绕到沙俄后撤必经之路的黑龙江守军早已等得不耐烦了,见沙鄂残兵慌不择路的后撤,立刻发炮痛打落水狗,顿时将这些入境侵略者通通沉了贝加尔湖,全歼其部。

    三月三,漠北草原上的大雪终于停了,枯黄的草原上冒出了绿色的嫩芽,为了庆祝这一场大胜,又为了感谢几位姑姑、姑丈的援助,乌希哈与额林珠在辽阔的草原上燃起了巨大的篝火,宰杀牛羊,喝酒跳舞,热闹了一整夜,程怀靖坐在火光里,看着手臂上绑着纱布的额林珠与乌希哈一起喝得晕乎乎,不由嗔怪地将人揪下来,责骂道:“既受了伤,还喝那么多酒,回头叫太子嫔娘娘知道了,有你的好果子吃!”

    额林珠立刻竖起一根手指:“只不过是被流矢擦伤手臂而已,过两日都结痂了,小舅舅你可别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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