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五福

    看着自家格格这般开心,翠柳不禁有些心酸。

    想她们在科尔沁的时候,他们家王爷和王妃可是给了格格好几个大庄子呢,她们家格格想种什么种什么,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家里的人都纵着宠着。

    哪里想到这到了紫禁城,处处受着拘束不说,就连种点东西都没地方。

    瞧瞧就这么点子田地,却让她们家格格高兴成这样,翠柳越想越替她们家格格委屈的慌。

    安清可不知翠柳的想法,但她却一点也不觉得委屈,皇宫里自然和科尔沁那边比不了,她又不是没有心理准备。

    本都已经做好没有条件创造条件的打算了,比如在花盆里折腾折腾之类的,但现在却得了这么一块地,她很知足。

    知足常乐嘛。

    回到正院后,安清顺道在院子中逛了一圈,这一逛她又不禁又眼馋上了中间那两个待整的小花坛。

    紫苏看出了安清的意图,连忙劝道:“福晋,这花坛正对着垂花门。”

    安清自是明白紫苏的意思。

    这花坛和刚刚那块空地不同,就在内院之中,位置太显眼了,人来人往的,若是由着她种些瓜瓜果果什么的,在旁人看来,总归是不体面。

    没法子,安清是有点看不得空着的地,总想种点什么才行,说是职业病也不完全,没考农学院前,她就这样,后来上了农学院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她是真的喜欢种田,用上辈子师兄师姐的话说,她对这土地爱的深沉啊。

    不过,安清也分得清轻重,刚刚也就单纯地眼馋眼馋而已。

    在这么个朝代,掌权者的一个念头,小人物的命运就会随之而一起改变,她的婚事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嘛。

    来到这里这么久,安清最是懂得凡是都要慢慢来的道理,身为异世一抹孤魂,她一向很谨慎,凡事不能过分扎眼,否则很容易被当成异类。

    当初为了在家里人面前展现出她种地上所谓的‘天赋’,安清可是煞费苦心筹谋了很久,从能蹒跚走路开始,她就开始对那些花花草草表现出了异常的兴趣,为后来一门心思扎在庄子里做足了铺垫。

    现如今更是如此,她身后有着一大家子亲人,也有了牵挂,在这个宫中,但凡行差将错半步,遭殃却不止她一人。

    她不得不谨慎行事。

    安清不禁又想到上午在翊坤宫的事,当时她没反应过来,但事后一细想才明白了些。

    惠德荣三妃出现在那里定不是巧合,虽不知为何,但定是有意图。

    还有,宜妃那般面不改色算计人的本事,安清自叹不如。

    也正是因为清楚这段历史,才更清楚九子夺嫡的凶险。

    而康熙三十六年,恰好正是一重要的转折点,也就是所谓的多事之秋,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皆是如此。

    枪打出头鸟的道理,自古皆是如此,在这人均八百个心眼子的后宫,她是没什么大的志向,只想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至于其他的,也只能且走且看了。

    忙活了一上午,也终于到了用早膳的时辰。

    清代宫廷和京城的人家,奉行的是两餐制,即早餐和晚餐,但这两餐的用餐时间和现代的三餐时间则不同。

    按照制度上规定,早膳在早上六点半,晚膳则在中午十二点半,但在事实上,一般早膳都是在中午十二点左右,晚膳一般在晚上六点左右。

    当然,除了‘餐’之外,这中间还有各种‘点’进行搭配,中午之前有早点,中午前后有午点,傍晚前后有晚点,夜里还有夜宵。

    像安清和胤祺早上就是用了早点才进宫的,否则根本撑不到这会。

    不过,这些要是全要了的话,一天得吃个六七顿,宫里的主子鲜少有要这么多的,午点晚点和两餐时辰靠的太近,一般都会择其一。

    胤祺方才让人过来传话,说是有事不来她院里用膳,安清这会只要管好她自己就行。

    阿哥所有统一的御茶膳坊,所有阿哥院的人都要依照各自份例从这里提膳,若是想要另外吃些什么,也可拿着银子去点菜。

    安清虽在吃上有些讲究,但这第一日也不好太张扬,也就没点菜,只让人按着分例去传膳。

    满洲菜肴以蒸煮炖烩为主,安清福晋的份例很是丰盛,有整盘羊肉猪肉,鸡鸭鱼也各一整只,还有各种时令蔬菜,各种饽饽乳茶等等,整整摆满了一大桌。

    但这些明显都不太对她的胃口,总觉得有点食之无味,安清简单用了些,便把剩下的菜赏给了院里的人。

    春晓看安清实在是没吃什么,便说道:“福晋,这些点心留着吧,等您歇响起来吃,奴婢在小茶房给您热一热。”

    除了统一的御茶膳房外,各院里都设有一处小茶房,在那里煮些茶水,热些糕点之类的,安清院里的小茶房她方才也去瞧瞧,还不错的样子。

    “好,你看着办吧。”

    春晓应了下来,似是想到什么,又说道:“主子,我想在小茶房外面的那个窗户边搭一个大地窑,就像咱们在科尔沁的一样,您看成吗?”

    说罢,她又补充了一句,“奴婢已经打听清楚了,这在规制内,不出格。”

    安清自是没有不应的道理,这个大地窑,也就是面包土窑,简易版的烤箱。

    之前在科尔沁的时候,她折腾了好久才搞了一个出来,平时春晓用那个大地窑可是给她复刻了不少现代的美食。

    用完午膳后,安清让翠柳去把小喜子叫进来,说是有事要问他。

    小喜子跟在翠柳身后:“好姐姐,我是个没见识的,福晋找我什么事,您给我透个底呗。”

    翠柳自然知道是什么事,却故意没给他透漏:“什么事你待会就知道了,机灵点,福晋交代的事办好,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小喜子连忙道:“为福晋办事,是奴才的荣幸,可不敢讨好处。”

    反正不管是什么事,这种在福晋跟前露脸的机会,他自是不会错过的,刚刚过来时其他人那羡慕的眼神他可都是瞧见了的。

    翠柳赞赏地瞥了他一眼,算这小子会说话。

    进了屋后,小喜子利索地打了个千,“给福晋请安。”

    安清抬了抬手,让其起身回话:“你可知,在这宫里哪里能找到些趁手的农具?”

    小喜子愣了一下,在这宫里福晋要做什么?

    但他却没多嘴,只回:“回禀福晋,您想要些什么样式儿的农具,奴才可以让采办处的人帮着宫外捎进来。”

    安清若有所思,找采办处从宫外捎进来,这会总归是有些引人注目了,还是过些日子再说吧。

    “铁铲和小锄头宫里能不能找到?”她问。

    小喜子思索了片刻:“奴才有一个在奉宸苑花鸟房当差的熟识,铁铲和小锄头的话他们那应该有,待会奴才就去找找。”

    安清轻点了点头,“你顺便从奉宸苑的花鸟房再拿些带土的花盆过来。”

    说罢,她转身看向翠柳,“去拿些银子给他。”

    在这宫中行事,银子开道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小喜子拿着银子从屋子里走出来,心里愈发坚定了以后要好好当差的决心。

    他虽嘴上说那个奉宸苑花鸟房当差的是个熟识,其实只是为了在福晋面前表现一下,已经做好了私下拿银子求人办事的准备了。

    在这宫里,这底下比上面更讲究人情世故,也更现实,用银子的地方自然也就更多。

    没想到福晋才进宫却能想到他们下面当差的难处。

    有这样的主子,他定要好好表现,他们这院目前还没有个管事的太监,以后努力争当这管事太监才好。

    这折腾了一上午了,安清总算可以歇晌了。

    紫苏帮她拆了旗头,服侍她换上里衣,待躺到软和的大床上,没过多久寝房内就传来了安清均匀呼吸声的。

    她这一觉睡得舒坦,却不知满宫上下都在讨论她这位新上任的五福晋。

    之前关于‘黑福晋’的流言传的这么沸沸扬扬,所以,安清今早一出现在宫里,这流言虽不攻自破了,但仍掀起了好一波热度。

    除此之外呢,关于康熙赏了安清一柄玉如意之事,则是这宫里另一大谈资。

    有的人当个闲话听听,但有的人却为此辗转反侧。

    太子的毓庆宫后院,太子妃处。

    “皇阿玛真赏了她玉如意?”太子妃神色中闪过一丝诧异,盯着地上跪着的小太监问。

    小太监回道:“千真万确,宫里上下都传遍了,皇上很是满意这个儿媳妇。”

    皇上满意老五福晋?太子妃顿时有些慌了。

    要问太子妃在这宫里最怕什么,不是怕在太子这失宠,而是失去在康熙心中儿媳第一人的位置。

    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见风使舵和看笑话的人。

    太子从一开始就不喜她,反而更偏宠后院的侧福晋和格格们,想当初毓庆宫上下见她不得太子的宠,那些子小人可没给她使绊子。

    但自从她在皇阿玛那里得了几次夸赞,给太子给毓庆宫长了几次脸,太子待她才好上了几分。

    自那之后,太子妃便明白了,她只有做一个对太子有用的人,才能在这毓庆宫里站住脚。

    可如何才算有用呢,她阿玛去世了,弟弟们在官场上还不得用,在朝堂上于太子而言怕是没什么助力,那目前能抓住的也只有拼命地在皇宫中立住贤惠的名声,以及在皇阿玛心中的地位。

    太子妃身边伺候的宫女见自家主子样子,连忙摆手让回话的小太监下去。

    “太子妃,您别担心,皇上这般看重五福晋,只是因为她的家世,在皇上心里,她越不过您去的。”

    太子妃深吸了口气,缓了好一会才说道:“没错,皇上一向礼重蒙古,之所以这么抬举她,定是因为她身后科尔沁的缘故。”

    话虽这么说,但太子妃心里仍然有些隐隐的不安。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得想想接下来对策才好。

    *

    比起太子妃被一柄玉如意引发的不安,另一头,五阿哥后院的刘侧福晋处,则是因为‘黑福晋’这传言被打破而恼怒不已。

    在安清这个福晋嫁来之前,这五阿哥后院第一人当属刘侧福晋莫属,她可是生了五阿哥的长子,也是这院子目前唯一的孩子。

    就凭着这独一份的存在,她在这后院里也是要横着走的。

    “真是便宜她了。”刘侧福晋绞着手中的帕子,恨恨地同身边的大宫女瑞娟抱怨。

    之前关于那‘黑福晋’的传言,她可没少在背后推波助澜,没想到这会一看倒像是给对方造势了。

    她又怎么可能不恨。

    听她提起这事,瑞娟给刘侧福晋捶着肩的手一顿,神色有些迟疑。

    之前的那事她就不太赞同刘侧福晋去做,这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后来主子爷彻查后院时,好在没把她们给牵扯出来。

    “主子,福晋她出身贵重,您之后还是避着些比较好。”瑞娟苦口婆心地劝道。

    避着?刘侧福晋轻扯了下嘴角,眼底闪过一丝轻蔑。

    出身好又有什么用,在家里时,她娘虽是个妾,却能在府里管家,备受她爹偏爱,事事都压出身高贵的嫡母一头。

    而她虽身为庶出之女,这么多年在家里却把那些嫡出姐妹压的死死的,可见在这后宅之中出身也没这么重要。

    瑞娟在刘侧福晋身边伺候了这么久,自是清楚她的心思,只是有些话她身为奴婢的却不好说。

    刘侧福晋进宫前也只是一个地方县令之女,怎么好和这紫禁城里相比,更别提皇家最是讲究出身尊卑的地方。

    五福晋出身科尔沁,只要她不犯什么大错,不管是皇上,还是后宫的太后,定是都不会允许这院里的女人越过福晋去的。

    再说了,这世上如她嫡母那般无用的又能有几人。

    瑞娟默默叹了口气,她是侧福晋身边的人,只有她好了,自个才能好。

    她本想着再劝劝,但里间的小阿哥突然醒了,没法子,也只能日后寻着机会再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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