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重生

    “哐啷”一声,是脸盆打翻在地的声音。

    秦凌霜拧着眉头,一时无法睁开眼睛,胸腔里充斥的积液快要溢出来,好似整个肺都快炸了。

    耳边的阵阵躁音,让她的眉头锁的更紧。

    “你是怎么做事的,吵醒了小姐可怎么办?”

    “我呸!她算哪门子小姐,鸠占鹊巢的冒牌货罢了,真正的秦家大小姐已经找上门来了!”

    熟悉的声音让床上的人猛地惊醒,秦凌霜睁开眼,手摸向床帐。

    外面的小丫鬟听到动静,连忙将床帘掀开,圆盘似的小脸上写满了着急,“小姐,你终于醒了。”

    “......香桃。”

    看着眼前鲜活的小丫鬟,秦凌霜表情怔愣。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了帮自己逃离婆家,被王生活活打死,如今怎么又活过来?

    “小姐,你别听那些爱嚼舌根的婆子乱说,你怎么会不是夫人的女儿呢,那秦雨瑶定是个骗子!”

    小丫鬟愤愤不平的话在秦凌霜耳边炸开,她转头打量着四周,入目便是古色古香的床帘和精美的木质家具。

    这是她十年前的闺房。

    脑中似有东西闪过,她猛地攥紧香桃的手,“给我镜子!”

    “小姐?”

    香桃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主子的吩咐取来镜子,秦凌霜看过去,镜子里的女人妩丽明艳,杏眼桃腮,姣如秋月,尤其皮肤白皙如玉,看不到一丝瑕疵。

    秦凌霜摸着自己的右脸,那里光洁如初,还没有留下火烧后恐怖恶心的伤疤。

    两行清泪刷的一下便流下来。

    她重生了,重生回了十年前,秦雨瑶上门认亲的那天。

    这一次,她一定要拆穿秦雨瑶,保护好家人,再不赴前世后尘!

    “小姐闹够了吧,老夫人他们都在前院等着你呢!”

    刚才怒骂香桃的婆子突然开口,秦凌霜抬眸望去。

    这婆子是她继母郑氏身边的人,前世她逃出王家上门求助,正是郑婆子吩咐人将她打出去。

    想起乱棍砸在身上的疼痛,秦凌霜按下眼底浓浓的恨意,再抬眸已经恢复秦家嫡女的风华。

    “香桃,伺候我更衣。”

    不管是秦雨瑶还是郑婆子,她都不会放过。

    郑婆子被她眼中的冷气慑到,不自禁打了个冷颤,但想到这冒牌货马上被打出去,她脸上又恢复了嘲讽。

    等秦凌霜收拾好,来到花厅,还没进去便听到屋内断断续续的哭泣声,不像是寻亲,倒像是在奔丧。

    “祖母,我找的您好辛苦,瑶儿好想您和父亲啊!”

    堂中跪着的女孩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身体瘦弱,仿佛一阵风吹来就能把她折成两半,她一边哭,一边不动声色的打量众人。

    秦老夫人正襟危于首位,柱着拐杖,眯着一双精明的眼睛,虽年过花甲却气势不减。

    “你说你是秦家的大小姐,口说无凭,可有证据。”

    “这枚玉佩,是我出生起便佩戴着的,您看。”秦雨瑶打开手帕,露出一枚凤凰图案的玉佩。

    那玉佩是秦凌霜母亲江氏的陪嫁,自嫁进秦府便一直戴着,秦二爷一眼便认了出来。

    “确实是江氏的物件儿,霜儿出生后找不见我还以为是丢了,原来在你这里。”

    他这话仿佛坐实了秦雨瑶的身份,一旁的郑氏捏起帕子拭了拭眼泪,装模作样道,“怪不得,我一见到这孩子就喜欢的紧,原来她才是姐姐的亲生女儿,这些年害的你受苦了。”

    说着她又起身拉过秦雨瑶的手,将她拥在怀里,“这姑娘长的也太像姐姐了,活脱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还有这眼角的朱砂痣都是一模一样。”

    听着跟前世同样的话,秦凌霜冷嗤一声,抬腿迈入花厅。

    “要说长像相似,我倒觉得秦小姐与晚娘长的最像,莫非秦小姐是您流落在外的女儿?”

    此话一出,在场的吵闹声都戛然而止。

    郑氏眼神闪烁,急忙将秦雨瑶推开,“你…你胡说什么,怎么能开这种玩笑,我嫁给老爷时,明明还是黄花大闺女。”

    秦凌霜原本只是反击,但看到郑氏眼中的慌乱,她心中生出荒谬的想法。

    前世秦雨瑶被认回,就有郑氏一半的推波助澜,而且郑氏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还让她如愿嫁给薛子羽。

    难道……

    “逆女!还不给你母亲道歉!”

    秦二爷看不惯爱妻受委屈,连忙呵斥女儿。

    秦凌霜眼圈一热,即使重生一次,她还是会为父亲的态度失望。

    “女儿没错。”

    “你!”秦二爷当众被忤逆,脸色难看至极。

    郑氏眼中闪过一抹得意,却伸手把人拦住,“老爷跟个孩子计较什么,眼下还是正事要紧。”

    秦雨瑶入府不仅有物证,还有人证。

    “王婆子,当年是你为姐姐接生的,姐姐侍你不薄,你为何要谋害她的孩子。”

    秦雨瑶身边的妇人吓得浑身直哆嗦,连忙跪坐在地上,对着首座不停的嗑头,“是老奴该死,用自己的孩子和夫人的孩子调包,害得老爷与小姐骨肉分离十几载,我对不起夫人在天之灵。”

    王婆子痛哭流涕,眼泪鼻涕都沾在脸上,脑袋磕破了皮,流了不少血。

    秦老夫人脸色阴沉极了,重重的将茶盏搁在花几上,“王婆子,你此话当真,你当初真的将孩子调换了?”

    “千真万确,老奴罪该万死。”王婆子非常肯定的点着头,可在低头的瞬间,眼神却心虚的瞟向另一边。

    秦雨瑶瞥见,忙掩着帕子泪盈于面,她慢慢移动膝盖想和祖母亲近,却又害怕自己肮脏的衣裙会弄脏了祖母华贵的衣赏。

    这份小心翼翼惹得秦老夫人心中一阵抽动,若这孩子的确是秦家失散在外的骨肉,她一定要弥补多年来她遭受的苦。

    “好孩子,告诉祖母,你这些年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秦雨瑶的眼睛闪烁着点点泪花,娇弱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响起,“我…每日上山砍柴拿到镇上来卖,贴补家用,有时候还会被坏人欺负,吃不饱穿不暖……”

    “不过,现在我找到了家人,我一点也不觉得苦。”说完她就擦干泪水,硬挤出笑容来。

    秦老夫人听得的心都快碎了,这孩子在外流落多年,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秦凌霜轻蔑一笑,快步上前拉住她的手腕,“我看姐姐你穿着如此寒酸,想必在家里肯定干过不少粗重活,可你的手怎么细皮嫩肉的,一点陈年老茧也没有。”

    “我…我…”秦雨瑶结结巴巴好一会儿,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秦凌霜冷漠的扫过她眼中的慌张,当着众人的面掀起她的袖子,手臂上赫然出现了一大块可怖的红色水泡。

    “还有你身上的皮肤,已经起了红疹,是穿久了麻布衣裳所以感到不适吗?”

    “说!你究竟是何人派来的想要谋害我们秦家。”

    凌利的眼神好像要将人从里到外都看穿,秦雨瑶急忙拉下袖子,凄凄惨惨的解释道:“这…是我前不久上山采药寻得的良药,谁知用过之后肌肤就宛若新生,白嫩如初生的婴儿。”

    这蹩脚的解释,怎么听起来都疑点重重,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秦凌霜快步走上前,对着跪在地上的王婆子说道:“那你又为何偏偏今日才把真相说出来?”

    王婆子被她身上那股气势吓得直哆嗦着身子,看了看郑氏,又看了看秦雨瑶,好半响才憋出一句话来。

    “我…我这十五年来都活在痛苦之中,每日寝食难安,连着几日又梦到了死去的夫人,我知道自己老了,命不久矣,不能再拖累小小姐了,只求一死,能了却老夫人心头之恨。”

    “乳母,您不要这样说,求祖母看在孙女已经安全回来的分子上,就饶了她吧!”秦雨瑶可怜兮兮的说完,怯生生的看了祖母一眼,又迅速垂下眼睫。

    表面上是在为王婆子求情,可实际上已经认定了她才是秦家的大小姐。

    看着她精湛的演技,就连秦凌霜都差点相信她是真的柔弱又可怜,“哦,这么说,你是良心发现了?”

    “当年接生的婆子,并不只王婆子一个人,仅凭你一面之词又能解释什么。还是有人收买了你,要污蔑于我?”

    当时母亲生她的时候,除了王婆子以外,还有一个刘婆子,因为上了年纪,已经回了老家养老。

    秦凌霜转身,微红的眼圈带着倔强,“父亲,祖母,难道你们真的要相信一个外人所说的吗,难道霜儿这十五来的陪伴就这么一文不值吗?”

    秦老夫人动了侧隐之心,秦凌霜好歹是秦家陪养了十五年的女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已经和京中权贵薛家定了亲事,如果这时出现了孩子被调换的丑闻,那么到时候与薛家的婚事也将岌岌可危。

    况且今日之事破绽重重,她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内宅纷争见过不少,这郑氏表面上与世无争,可实际早就盼着她这个老人家死的那天,当家主母的位置好落在她的头上。

    秦老夫人眼神眯了眯,“霜儿说得没错,此事尚有疑点,等找到刘婆子查到真相再做定夺,这府中的大小姐依然是凌霜,至于秦雨瑶......”

    秦老夫人语气顿了顿,看了眼堂下跪着的少女继续说道。

    “我秦家虽是商贾之家,但养一个闲人还是可以的,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就让秦雨瑶以养女的身份住下来吧。”

    听到这话,秦凌霜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如释重负般的松了口气。

    还好,祖母的心还在她这里。

    话既已经说到这个分上了,秦二爷和郑氏也不好再说什么。

    秦雨瑶咬紧唇瓣,心底生出一股浓烈的恨意和不甘。

    就差一点,她就可以彻底取代秦凌霜成为秦府真正的大小姐。

    她就不信,秦凌霜回回都能这么幸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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