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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反击

    伊阙关南的山坡上,有两颗歪脖子桃树。如今已是二月下旬,树枝上满树的桃花,连地上的荒草上、也落着点点花瓣。

    桃花、飞红,然而竟没有多少美好的气息。因为桃树上满是尘土,尘雾夹杂着轻飘飘的黑灰,在风中席卷,桃花早已在污秽野蛮的灰尘中颜色灰暗。

    那些黑灰是山坡下的村庄燃烧、腾起来的烟灰,茅草烧起来,黑灰又轻又多,飞得满天都是。

    烟雾沉沉中,大火冲天,好几栋房屋都在冒火。洛阳军路过这里、大概是怕里面藏了人,便直接给点了!

    两边都是山,沸腾的人声马嘶在伊水上回响。

    西侧伊阙山、东侧伊水,中间的开阔地上,叛军的军阵梯次错落、摆了大小几个横阵。两边的箭矢乱飞,烟雾中的黑点就像漫天的蝗虫似的。

    叛军的军阵上,那些人一边在放箭、一边竟然在叫骂。

    嘈杂声中,有人在教,个人的声音很小、听不太清。但众军跟着一起呐喊,声音便很大:“攻皇城、夺武库……”等阵中的人又教了一句,人们又一起喊道,“禁卫卫了谁?”

    就像打油诗一样,还颇有节奏,很快各部不用教、自己便齐声喊叫起来,喊声此起彼伏,“攻皇城、夺武库,禁卫卫了谁!”

    武|卫营这边的将士们又恼又羞!最气人的是,对方的喊声口音奇怪、喊得还不太标准,好像是淮南当地人!连外镇兵也嘲笑起中外军来了?

    这时武|卫营的一些将领、终于得到了督军的军令,多个精锐步骑方阵开始向前推进,准备冲锋!

    重步兵先上,成多路纵队、阵列向南挺进,“杀杀”的呐喊声简直震天动地。各队骑兵则紧跟其后,正在凑机会冲杀。

    叛军西侧两三千人的一个大阵,各个方阵竟然敢临阵后退!简直是嫌崩得不够快。不过因为尚未短兵相接,那个大阵的各队还能保持交替后撤,并没有乱。

    武|卫营前军各将领,立刻带着人马追了上去。

    就在这时,伊阙山脚下、一座修在平缓山丘上的简陋营寨里,忽然一阵火光闪动,一只只火球从山上飞了出来!

    那营寨只有潦草的壕沟和低矮的藩篱。火球是裹着麻布的油瓦罐,浸了桐油,桐油烧起来黑烟直冒,在半空留下了一串串黑色的轨迹。

    武|卫营的各纵队、并没有靠近山坡走,但那火球必定用了器械,营寨的位置较高、抛射射程远,够得着武|卫营前军的右翼。

    他嬢的,开阔地上只有一个低矮的山丘,也能被人利用!

    许多瓦罐都砸到了地上,破裂后火油飞溅。油洒在了地上和草丛中,桐油比豆油要更容易燃烧,顿时四面火光。

    武|卫营士卒正在冲过来,到处都是人群。不时总有运气不好的士卒、正好被瓦罐砸中。“哐当”破开后,桐油洒了士卒一身,顿时烧得就像个火人一样。

    “啊、啊……”火人挥舞着双臂,在人群乱跑。周围的人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拿盾牌等物扑打火焰,那人被打得叫唤更惨。

    不时就有人倒霉,身上被点燃、烧起来,地上也各处都是火焰。原本成纵队的人群,很快就有点乱了。

    南面的叛军阵中,前面的弩兵让开后,许多投石车上的木杆都转动起来,又是一只只瓦罐飞出。空中的黑烟中,一串串的亮光飞过,呼呼作响,与半空的箭矢相映成景,十分壮观。

    空中黑烟阵阵,烧焦的须发肌肤散发着特别的糊味,还夹杂粪尿的恶臭,开阔地上的人群一团乱。

    接着对面传来一声接一声地大喊:“攒射!”

    密密麻麻的弩矢飞来,打在洛阳军将士的铠甲上“叮叮哐哐”直响,就像无数人在敲打铁一样,不断有人被射穿了铠甲、或射中了没保护的地方,大声惨叫着倒地。

    精锐的武|卫营大股重步兵,还没砍到人,攻势就被迟滞了。有些将领见势不对,便招呼部下暂且撤退。

    就在这时,叛军那边成交错排列的军阵之间,无数拿着超长矛的骑兵率先慢跑了出来。

    武|卫营的精骑也随即呐喊,拍马上前,人们挥起刀戟棍矛迎战!

    “杀!杀……”喊叫声震耳欲聋,雷鸣般的马蹄声也愈来愈大。伊水两岸的山林之间,好像发生洪水和泥石流似的,轰鸣咆哮,惊天动地!

    叛军骑兵纵队一边奔跑、一边展开,不断踢马加速,一群群骑兵不要命一样,迎面直冲而来。

    两边都是魏国军队、穿的玄甲很多,黑压压的马群向中间迅速靠拢。

    “砰!哐……”无数战马迎面交叉冲过,因为速度太快,甚至有躲避不及的战马擦撞到了一起,发出了巨大的撞击声。人仰马翻之中,马的惨嘶、人的叫喊,骤然暴增。

    尘土滚滚,马群就像受了惊吓疯了一眼在奔腾。

    叛军骑兵又笨又不要命,拿的配重长矛非常长,夹在右臂下稍微挪一点位置、前面的方位改变就很大,因为够长,总能打到人。

    双方的骑兵对冲,速度叠加后、如闪电一般快。电光火石之间,一个武|卫营骑兵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胸膛正面就撞到了长矛上。

    “哐当”一声,长矛巨大的冲力透穿了铠甲,血红的铁矛从背心穿出来。但双方是交错冲来的,战马稍微向前跑一点,长矛的角度就改变了,“咔嚓!”长矛木杆立刻折断了。

    但那武|卫营骑兵受到巨力冲击,座下的马又在向前奔跑,整个人几乎飞到了半空,瞬间又沉重地“砰”地沉声撞到地面,连哼也没哼一声。

    不远处另一个叛军骑兵把长矛向右甩了一下,立刻便挂到了挺远的一个骑兵身上。铁矛从那人的铠甲上划过,发出“滋滋”令人牙酸的噪音,甚至些许火星在尘土中闪了一下,那武|卫骑兵也被掀下了马。

    接着“砰”地一声木杆撞击,刚刚那叛军骑士还想打另一个人,结果被对方的马槊挡住了。

    叛军骑士没留神,被震得长矛脱手,人也向仰了一下、险些没摔下马,幸好双脚瞪着马镫,人在马背上摇摇晃晃地居然又坐正了!拿马槊的武|卫骑兵却没那么幸运,径直被猛力一掀,人便仰翻摔倒。

    但立刻又有一骑武|卫兵冲过、挥起长矛一扫,那叛军骑士手里只剩一块木盾,没挡住长矛,拦腰便被打了一下,顿时痛叫一声,从马背翻身摔落。

    骑兵的阵列本来就比较稀疏,叛军骑矛兵冲得又非常快,没一会,大股骑兵便直接击穿了武|卫营的骑兵阵列!

    只是少顷工夫,叛军马队便丢失了无数的长矛,击穿敌阵之后,很多人都扔掉了圆盾、从背上拔出了长刀。还有一些人不见了、马还在,空马仍然跟着骑兵群一起奔跑。

    掠过了武|卫营的马队,叛军马队立刻就盯上了正在后撤的重步兵。在一声声对母亲的亲密问候中,辱骂与喊叫混作一大片,马兵们挥着长刀,直扑人群。

    即便是精锐的武|卫营重步兵,被骑兵直接冲后背、侧翼,谁踏马挡得住?

    战马在跑动的时候,马蹄铁踏在地面上、声音非常大,马头上装着硬皮甲、马背上的人看起来就像铁疙瘩;这么呼啸冲过来,正常人根本控制不了自己,会本能地躲开。

    本来还成纵队的一队队步兵,顷刻就被分割、混乱起来。偶尔有骑兵被人从马背上打下来,但并不能阻止成群的马队把人们冲得到处跑。

    那些叛军骑兵根本不看人,挥起刀在侧面乱砍,战马跑得很快,总能时不时砍死一个人。

    陆续有武|卫营的步兵队列、直接散伙了,纷纷向北跑。

    北面还有洛阳军的阵列没动,溃兵只要跑到阵列间隙中,便算是保住了性命……叛军骑兵一通冲杀,到了北面,不可能再去正面冲锋步兵阵列。

    但有些溃兵跑的地方不对,被逼到了山坡上。那山坡有的地方很陡峭,没有事先修路根本爬不到山顶,许多人悬在山坡中间不上不下。

    忽然有洛阳军的溃兵大喊道:“扔兵器、举双手,不杀不杀!”

    显然之前叛军的劝降喊声,有点魔性。特别是前面两句很短、郎朗上口,居然被洛阳军士卒无意识中记住了,这时正好用得上。但人们没有认真听,后面半句大概应该是“无罪有赏”。

    有人这么喊,于是更多人丢了兵器,把手举起来站在原地,干脆投降了事。

    战场上非常混乱,南边的前线正在进行骑兵大战,后续上来的叛军马队举着黑旗、还在与武|卫营交战。与此同时,北面后方的武|卫营步兵、居然有很多人已经投降了。

    伊阙关的武|卫营第一轮攻击相当失败,不仅没破阵,还被突然反击,损失惨重!

    南面督军司马孚、文质彬彬的名士,正眼睁睁地看着混乱的战场,他不禁脱口骂道:“这他嬢的是屯兵?”

    一旁的司马师指着远处的黑旗道:“不全是,那股人马应该是文钦部。”

    他接着说道,“战术需步骑逼上去,白刃拼杀,兵屯打不过武|卫营精锐。前面的将领却擅自后退,实在靠不住。应暂且收兵,稳住阵脚,然后斩杀后退的将领、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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