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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散尽不复来

    第二十九章

    上边决定要在嘉陵江上修亭子口电站,这嘉陵江河床和两边,都是河沙,富含沙金,这建筑业,不管是修房子,还是修公铁路,都要掺和沙子。如果是取沙,那问题就不大,在一千立方一下,县区级政府都有给业主配置河沙的权力了。但是只要超过一千立方,就要到省上水务部门办理审批手续呢。如果是只要沙里边的黄金,采金,那就更加麻烦,要办理采矿手续了,需要缴纳的税费也就更多了。是故,人们总是打着采砂的幌子,真淘金,淘真金。在月儿坝的坑子,挖沙淘金,坑子红了,一脸盆沙中就有价值一万多元的沙金。如果水电站一修好,蓄上水,这些沙金都会淹埋于水中了,就是是金子也无法闪光了。如此,大家都说要抢救性地开采了。一时间,嘉陵江两岸,机器轰鸣,晚上也是灯火辉煌。本地的人,外地的人,有钱的人,没有钱的人,当老百姓的人,官府的人,都想在这里一锄头挖个金娃娃。嘉陵江两岸挖金最红火的时候,就有两万多个坑子。一时间,鱼龙混杂,非凡乱象。有的办的有手续,摊子大的,就是有手续,当地痞子,随时都可以给你找些坡坡爬,叫你有手续,也要交些管理费费,或者要你让些地盘来,把大的给你搞成小的,多的搞成少的。场子小的,只要有关系,会来事,坑子就会像是根据地样,拓展开来,没有边界,小的搞成大的,少的搞成多的。有的没有手续,但是有关系,同样在挖沙金,你一般的人,还把人家的眉毛碰歪了都不行。同样是有关系,又要看关系硬还是不硬。河坝里搞的太乱了,老百姓告上去了。上边有首长来视察了,看了母亲河的河坝被挖得百孔千疮,眼泪汪汪了,大发雷霆了,拍桌子,甩杯子,呵斥:“败家子啊,败家子啊,这是有这个踏踏以来都没有人这样乱整过的事啊,这是其它任何踏踏也都没有出现过的事啊”,做出了三个一批的重要指示,要查一批,捕一批,判一批,要以壮士断腕,抓铁有痕的雷霆之势进行清理整顿。一天,省上的头儿安排从省城运来了几大卡车特警,对凡是没有手续的金坑子,来给扣盖了。对一些临时搭建的工棚,一把火一烧了之,对一些没有合法手续可能还会卷土重来的坑子,一包药一炸了之。这,还管了一段时间,可没多久,这些坑子又死灰复燃了,又红火了。一整治,就关停,没有好久,就又复原了,又整治,又关停,又复原。慢慢地,这地方上的整治小组,放鬼的是他们,捉妖的也是他们,上下里外,串通一气,河坝里就更加混乱了。

    这月儿坝里,毛狗就是一个名人。毛狗,长的五大三粗,浑身是毛,就是脸上,也是络腮胡,给人的感觉是面子不大,恰又谢顶。留意一下他就知道,该长毛发的地方,光的,不该长毛发的地方,就像是狗一样,毛发都窜长到脸上了,也还好,毕竟鼻子上没有毛,要不除了不要脸之外,鼻子都也不要了。于是乎,大家都叫他毛狗。说起挖金要有手续,他说:“老子爷爷的爷爷就在这里挖金了,土生土长的,俗话说,古而言之,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毛狗手指头插在屁股眼里,赌咒发誓,哪个龟儿子要给哪个比个啥手续,看逑他是哪个,是个啥来头,人不能没有个脾气,就是当讨口子了,手里也要有个打狗棍,要不人家想把你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说是他祖上掏地道挖背沙淘金,后地道塌了,就埋在里边了,多少年过去了,一挖开,人沙化了,但是还是看得出来一个人的模样。他大话是这样放说的,可不久孙二娃还是带了一波人来检查了,孙二娃说:“”不说你就是个狗,就是条老虎,那屁股也要摸一下呢,老虎的屁股摸不得,那是隔年的黄历,那一片儿早就翻过去了,现在而今目前眼目下,你把手续晾起呢”,还相起,找他要手续,立起坐到的要,又说:“今儿个,板凳上整尻子,硬抵硬呢,成都到华阳,要现过现呢”。毛狗眼珠子两翻,脑壳一望,说:“啥,你们要啥,手续,可是哈,不要官逼民反哈,逼上梁山,自古华山一条路呢,手续在这儿呢?”,毛狗手掌平伸出去,冷不防一巴掌扇过去,在孙二娃脸上就是几道红指头印子了,毛狗说:“看到没有,这就是老子的手续”。孙二娃一下蹲下去了,毛狗还在吼说:“大路不平旁人铲呢,那么多的人挖沙金,你偏要来找我老子要手续,你,门缝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你,猪尿包打人伤不了人,却骚气难闻,你,吃柿子找耙的捏了,不抖你几下,你认不得人呢”。

    毛狗胆大,是因为还仗着他的哥哥,他哥名叫王普贵,人家在市上警局当差呢,也是个嫩头青。这人上嘴皮子短了些,上牙壳子伸出来了些,啥事只要是满意了,他不是点头,而是上嘴皮子伸长伸下去遮拦包裹上牙壳子,当然他在努力这样作着,你也看得到他在努力这样作着。上嘴皮子整体偏短,又以左边为甚,所以一闭嘴了,就又像是帷幕徐徐地难以完全拉拢。市局局长贯牧之在办公室听王普贵汇报交办事情的完成情况,王普贵翘起二郎腿,背靠着沙发,慢条斯理地汇报着,说的话不上窜,弄不到点子上,供不上贯牧之听,贯牧之忍着,心里想的是,真是另一个类型的人了,好读书,不求甚解,好说话,不得要领,就尖着牙齿抠问了他几个问题,王普贵驴头对不上马嘴了,贯牧之火了,马起脸一声吼,说:“王普贵,王普贵,你看那些养狗的,给他倒一碗饭,狗他吃了也知道给人摇几甩下尾巴,你,是屙屎糊凳子,我交给你的事情,你办的逑没名堂,你是胀干饭的,吃干饭打篮球的,你脑袋里边装的全是浆糊汤汤,你不拉屎就不要把茅坑站了,你说你在搞啥工作,是不是只顾在金河坝里乱逑整掏呢”,贯牧之越说越来气,口水子点点都飞落出来了,眼睛鼓的像牛眼睛样,又吼说:“王普贵,你给老子站起”,王普贵像是一个草堆尖子,乖乖地,抖一抖地,一个骨头架架,把衣服伸起来了,也就是站起来了,贯牧之说:“早就知道你这个人有些不好的毛病,看来确实你就是大家说的那种货色,和那些不顺溜的人一点都不退壳”。王普贵憨起,变脸变色的,笑纹僵持在脸上,脸也就不甚光趟了,灰头土脸着,但还是规规矩矩地站着,他也不辩解。他心里在想,还是要配合着搞好被批评呢。也是,他从小就知道,逑兜子一来,脑壳一埋,这也是他这么多年来挺过来的经验。他有一套牙舌理论,说:“你们看,舌头,牙齿,低头不见抬头见,不逗着绊着,可能不呢,牙齿,硬着呢,舌头,软着呢,但是你看最后哈,硬的,没落了,软的,好好的呢”。他有时还张着圆晃晃的嘴巴,对着镜子,想起老人们说的硬牙软舌,软藤子缠死硬树的事,他又想笑了。这当儿,你下细看,那王普贵的手,手背弓着,手不知道往哪里放,想将手手,放到裤包里,已经是都放进去了,但是又觉得有些不妥当,又只好乖乖地将手掏出,放在裤包边缘,只是将大指头放入裤包中去了,稍着停留,他又觉得还是不妥,不论是什么东西,但凡是东西了,总要到该去的地方去,他怕人家贯牧之觉得他不像是一个在规规矩矩接受训斥的人,于是乎,几乎是,本能地是,将手指并拢,紧紧地贴着裤缝,脚在鞋子里,几个脚趾,就像是钉耙爪子,紧紧地咬挖着鞋底地面。做起腿杆棒子在裤子里直是不听使唤地抖动的样子,还好,裤脚子有些宽大,细腿腿在里边的抖动,只是微微的将裤子颤动了。贯牧之训他的话,就像是凛冽的寒风中的黑色的颗子雪,不,压根就是一颗颗不长眼的子弹,在他的脸蛋子上逛,就有点像是子弹在坦克铁壳子上逛一下,擦火星飞走的阵仗。他的脸麻木疼痛,像是已经感觉不到有肉了,自己最多就是一个骨架骨壳,最准确的情形当是自己就只是一个挨逑弄整的飘荡的灵魂了,他的眼睛,先是一闭一闭的,又是一亮一亮的,稍微往高处望着些,好像是这样可以悠着点了。但是他立马意识到这样不妥当啊,高傲的头颅一下子就又低到裤裆面前去了,像是这活人也可以也必须像是商品可打折样,他眼睛睁起来了,看着自己的脚,自己的几个脚指头又在鞋子里一个一个地抓摸着鞋底。他想起是什么人说的,恨地无洞呢,相必也是遇到了自己目前这样的窘况。王普贵担心贯牧之批评的不高兴,不解气,不舒服,不顺畅,就像是那穿针的线线,都已经比起来了的时候,那针眼晃动起来了,针尖的身子骨给移动跑了,叫在上之针尖找不着北了,如果是这样,也就太不守道了。那不是钱的事呢,一次是嫖,一生是婚,没有量的积累哪儿来的质的飞越,这是法学与哲学的紧张关系啊。王普贵还在想,顾不得那么多了,我就是打扫厕所都要争取比别人打扫干净呢,一技之长才能有立锥之地呢,敬业呢。不想这些了,这个时候,场合就是舞台,你我就是演员,他渴望贯牧之对他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臭日决,最好是求极至,上来给他几耳刮子,或者上来赏他几脚,他微微地笑着,用表情配合着,虽然也还是不甚自然光趟,但他在努力着,他在等着贯牧之的那几下子呢。接下来,他要弯腰鞠躬了。他想起了,活人,头是用来点的,腰是用来弯的,膝盖是拿来跪的,此情此景,他便喃喃自语说:“是,是,是,我有过,我检讨,你说逑的好,照你说的办就是了”。贯牧之气也出完了,又说:“你,王娃,本质上还是个好同志嘛,你可以坐下了”,他感激涕零地说:“谢谢,谢谢啊,我可以坐了”。跟着他的小丁和小蒙惊慌失措,一直僵持地站着,没有见过这种阵仗,大气不敢出,俨然是两个雕塑。这会儿,气氛活套后,在两个年轻人面前,王普贵就头往后仰了仰,稳稳地坐下了。惊愕之余,小丁忙着躲站在他背后去了,小蒙忙着给他往水杯里边加水,水都倒满了,溢出来了,小蒙人往后裂退,手杆往前伸,忙着用衣袖插荡揩了几下桌面,望着他,笑着。王普贵想起,自己以前是个教书匠,最先是教体育的,人家说他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一个哨子,一个球,一年四季吹到头。他觉得还是要野蛮其体魄,文明其精神。后来他参加函授,自学考试,取得文凭了,教文化课了,在三尺讲台上,他执三尺教鞭,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唾沫星子乱飞,那可是任凭自由的思想放飞驰骋。他说:“古人云,得天下英才而教之,人生一大乐也,此之谓也”。慢慢地,他追求,自由之思想,独立之人格了,愤世嫉俗了,拿起筷子吃肉,放下筷子骂娘了,剑走偏锋了。有人给他说:“你这个异类,吃了组织的饭,居然骂组织,绝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嘿嘿地笑着。他后来也认识了个女朋友,春心萌动,有那个意思,但是人家没有那个意思,他剃头匠人的挑子,一头热,他捉耳骚腮,把人家爱得荡气回肠。可人家说:“你这也好啊,太阳下边最光辉的职业呢,我们可是高攀不上啊”,却又私下说:“人家我可要向大城市进军呢,王普贵,你就是个渡船老板呢,送走的是别人,留下的是你自己哈”。

    贯牧之喜欢整他,他也受整。他逮着了就要死,放了就要飞,在局里,他可还真有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感觉呢。隔三差五,他就会开上警车,拉响警笛,回到老家月儿坝。这天他穿着高筒水鞋,着警服,扎根腰带,斜挂着手枪,在他弟娃毛狗的场子边巡逻呢。这时有一群白鹤,大概是对这些人弄乱了他们栖息地的芦苇荡不满,哀鸣着从他们的头上飞过,还拉下些星星点点的屎尿,王普贵气起来了,用枪管指着天空,说:“给老子又来了,敢在老子头上拉屎尿,找死”,砰砰,就是几枪,白鹤飞起跑了,倒是那些在背捡沙石的马尾子,喘着粗气,擦着汗水,被吓得心惊肉跳。

    河坝里的这些老板,活人,知道钱如何整挣得进来,也如何花费得出去。打麻将呢,几个老板,反正这坑子红了,一人面前摆放着一个装沙金的桶子,输了,就是用勺子,一勺子一勺子地舀,像是一股银子水,在这几爷子那儿,一会淌过去,一会淌过来。那些小姐,说是叫水塘蛾,又叫蜻蜓,又像是蝴蝶,就在他们周围旋。老板们大胯上坐的也是,给他们捶背的也是,动不动还要挤眉弄眼,或者是在老板耳朵跟前说些会意的悄悄话。时不时,也还有爹生娘气的浪骚话,大家一逗听,会哈哈大笑起来。

    杨福来在水务局,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那天,他碰到王普贵了,王普贵说:“老俵呢,人家说,头辈亲,二辈俵,三辈四辈认不到。我们这才第二辈人的嘛,说的是,拉住娘舅手,闻见母亲香,我们有血缘关系呢”。杨福来说:“老俵呢,不好意思哦,麻绳子从细处断呢,现在的我,整成一个曰背篮子了,喝凉水都呛人呢,放屁都砸脚后跟呢”。王普贵说:“这个,你是函授考试不及格,抄的孬。我不是说自己会扶英雄于困顿之机,识鲜花于怒放之前,说老实话,这年月,修个房房站着穷,结个婆娘睡着穷,你要是能到河坝里染一水,那就发了”。杨福来本来就没有事,像是一个多余人,他知道河坝里在整顿秩序,水务局,也是整治成员单位,他也就想和河坝里拱了。他跟着下了河坝,端盘抹碗,支桌子打狗,跑腿打杂。到了河坝,他才真是大开眼界呢,他从来没有看到这么多钱呢,那些搞赌的人,输赢一晚上就是几十万。你要说女人,那些金老板屁股后边都是一串一串的呢。你说烟酒,几十件几十件的茅台酒中华烟堆码放起的呢。杨福来想,这还真是一个大染缸,真是的,只要去染一水就发了。他给上边的人说:“悠着点呢,那些河坝里的人都是把老本钱甚至身家性命都搭到坑子了,地底下的事情,就像是人前头的路,是黑的呢。要是人家的银子打了水漂漂,本来都磨皮擦痒了,我们还再去斗硬,要是把他们惹毛了,兔子逼急了都要咬人呢,说不定把我们提起丢到河里,成了水打棒了,黑办我们了,你拿起石头打天,一口气不来,婆娘娃儿都是人家的了”。他到了下边,就又给下边的人说:“你几爷子,试着试着的搞呢,上边还有官府呢,自古以来,百姓不与官斗呢,记得是哪个说过,在国外不要跟哪狗斗,在国内不要跟府上斗,在家里不要跟婆子斗,你挖金没有手续,硬伤呢,触犯非法采矿罪呢,以前是法网恢恢,法是网网,还有漏网之鱼,现在法力无边呢,法是口袋,一罩下来,一个都跑不掉,丢到号子里,三顿吃的是一二三两呢。以前说,官不打送礼的呢,要想不被整治,我们你们都还得听上边的呢,你们一针见血,吹糠见米,刨整的是现钱呢,要舍得呢,有舍有得呢,先舍后得呢,小舍大得呢,先抛洒点子子,投石问路,后给那些管伙匠算点干股嘛,首长多少,局长多少,级别越低,干股越少,级别越高,干股越多,世上的事,就是个搭伙求财,是这个道道呢,都这样子了,头儿们都觉得这坑子都是自己的了,他等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还要来扣盖你们的坑子不哇,活人,哪个又不喜欢钱钱呢,瞎子见钱眼开的嘛,金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金钱是万万不能的呢,当官的哪儿有给你白说话的道理呢,这个上情下达,下情上达,左情右达,右情左达,上下联动,左右逢源,协调关系,路就可以由我来跑嘛,话就可以由我来说嘛,路给要看你怎么跑嘛,话给要看你怎么说嘛,只要你们出多少钱,出多少干股,那我就保证你们的坑子不被扣盖呢,出了问题我负责呢。再说,金隔一张纸,你们马上要见金了的哇,你说这时候,上边来给你炸了扣了,你就亏的裤子都没有穿的了,不要功亏一篑嘛”。

    这一游说下来,各个坑子的人都认他,都信他了。

    说来也是,杨福来与上上边的一个领导杨恩富来名字只不同一个字,外表与杨富来也有些像。人家额头高,他也额头高,人家没有几根头发,他也没有几根头发,人家有几颗伸长的上牙,他也有几颗伸长的上牙,人家有几颗崛翘起的下牙,他也有几颗崛翘起的下牙。杨福来和几个混混,随时在一起吃吃喝喝,后来有些老板也掺和进来了,一来二去,都是个脸儿熟了。这当儿,一个神话悄悄地传开了,说他杨福来是省上的哪个头下乡的时候留下的野种呢。还说,有道是,杂米杂粮做好饭,杂种儿子冲好汉。说上边的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头儿,一次开着车儿下乡,过草街子上,车轮压起的积水给闷墩溅在了脸上,闷墩边擦拭,边气起来了,捡起一个鹅蛋石头,一下摔过去打在了车门上,“”砰”的一声,人家头儿下车了,吆喝说:“小狗日的,我又没有把你妈了,你打我车门干啥,老子把你的手儿腿儿掐了,把你肚子的射屎给你挤了”,狗吃烧萝卜歪泄泄的,一副要抖闷墩几耳刮子的架势,闷墩吓哭了,尿水飙着一裤裆,他妈听到声音从巷道撵出来了,一看是原来的乡长,就吆喝说点醒话了:“那才怪逑的很呢,哪个说没有,你吃昧心食了,几年前你驻村,在仓库麦堆子上的事你转过去就忘记了啊,又遇到一个没有良心的了”,那个头儿眼睛两揉,一看,说:“吔,认得到的嘛”。闷墩的妈还没有气过,说:“就是化成灰吗也认得到嘛”,那个头儿,就抿嘴笑着去开上车,一溜烟跑了。说是这事,就哪怕是现在,人家省上的头儿还在认呢,可却又没法张嘴明说。这里最后传的是,要是哪个没有挖采沙金的手续,只要找到杨福来,杨福来再找找杨富来,人家就是一个电话,那些下边的差娃子都懂得起,起眉动眼,上下其手,就不会动他们招呼过的坑子了。可是杨福来却不以为然,见人就说:“我是我哈,人家是人家哈,离的八茅坑远哈,就是八竹竿子也打不着哈”。结果是,他越是说没有关系,人们就越是相信有关系,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二嫂不曾偷呢。有人揣摩说,两个人长的象,立马就有人说:“本来就是一根藤子上发的瓜,一个模子倒出来的嘛,一个巴掌拍出来的嘛”。有人揣摩说不像,立马就有人说:“遗传中有变异的嘛,一娘生九子,有的像黄桶,有的像水桶呢”。见到人们都这样说了,杨福来就还故作神秘状,只是笑笑,这样一来大家都以为是真的了。他,就这样上串下联,里应外合,不到半年,就刨弄了一百万票子了。

    一百万到手,是人家就稀奇的像是个宝,藏着捏着了,好比是,握在手中,怕丢了,衔在口中,怕化了。而这在他老杨手里来了,反而成了一个烫手山芋。他有颗躁动的心,想把这钱盘活,来个钱撵钱,滚雪球,这甚至成为了他的一个心结了。他在闷,说来也怪,没有钱的时候,睡不着,这有钱了,还是个睡不着。倒不是有的人说的,场合,大小只要是个场合,就要睁着眼睛睡觉,闭着眼睛数钱。他想,要是将这一百万买个门面,那就是建了一个无烟工厂了,出租出去,当个甩手掌柜也好,翘脚老板也好,坐收租金,每一个月,相当于一个人在给自己挣工资。还有一个思路,那就是,将这一百万去养个小三,也是哦,家中的徐蔓莎已经是个黄脸婆了,还自侍是她把他从号子里头弄出来的,就一直没有拿正眼看过他人,更不说其它的,什么边边都没有沾到了,什么气气都没有闻到了,还由来久矣。人不量似不发狠,要是养个小三,可以给徐蔓莎看啊,牛屁股眼子没有长梗啊,在一个地方失去的会在更多的地方得到啊。可又一想,有个小三又怎么样,大丈夫何患无妻,何况,女人这东西,色就是空,空就是色,有就是无,无就是有,沾不得,沾上了粘人。说是男人就像是女人手里的沙子,越是拽得紧,也就越溜得快,当然御夫有术的人,她会是要像放风筝一样,他们知道,只有放,男人才会飞得高,当然这个她们总是拽着手中的绳子,收放自如呢。但是这些,说到底,都是把钱打水漂漂,都是消费。还有哦,这捡来的娃儿用脚踢,人要大器,耿直,用钱抠抠掐掐地,像是扣掐鼻夹汁样,成不了大事。还是舍得论呢,舍得舍得,有舍有得,不舍不得,先舍后得,小舍小得,大舍大得,欲取之必先予之。他终于作出了一个冒险的决定,要将这坨子钱送给最重要的人,买个帽子,他确信,千金散尽还复来,一本万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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